孟惊雁安静地坐在观众席首排,等着参加拍卖的人陆续入场。
拍卖会是由法院监办的,现场人头攒动,除了真心要来捡漏的买家,还有许多要亲眼看孟家笑话的闲人。
孟惊雁不用看都知道,背后在买家席落座的大部分都是他的熟人。有人曾和他在电影首映礼上谈笑风生,有人曾在他的生日宴上和他把酒言欢,但是这都不重要,因为所有人都在孟家出事之后选择了远离。
孟惊雁不记恨他们,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没资格要求任何人和自己共患难。
“哟,孟少。”一个不无戏谑的声音扬起来,孟惊雁抬起头,来人是汪逸笙。
看孟惊雁没说话,汪逸笙哂笑一声:“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你还是这么个没眼色的……”
“不好意思,你挡住我路了。”聂还林轻轻一拨,汪逸笙就被推得半歪在护栏上。
汪逸笙本来开口就想骂,但刚刚把聂还林的脸看清楚,omega对优秀alpha的敏感占有欲就油然而生,他突然变得矜持起来,带着点乖巧可怜:“真抱歉,我没看到您,你也是来参加拍卖的吗?介意我和您坐一起吗?”
聂还林刚才是看孟惊雁坐得不太舒服,出去给他买腰垫了。他先没理汪逸笙,小心地把腰垫垫在孟惊雁身后,温和地问:“这样好点吗?”那个体贴入微的样子像是真恨不得把孟惊雁捧进手心里。
等着孟惊雁点了头,聂还林才抬起头,冷漠地回答汪逸笙:“我坐这儿,这是家属席。你既然是来参加拍卖的,就应该去买家席坐着。”
汪逸笙这辈子也见多了大大小小的市面,想保持风度的时候自然能装点出一副样子来,聂还林对他如此轻慢,他不气反笑,递出一张名片:“这次的拍卖会我是志在必得,你要是看中了哪样东西,会后直接联系我。”
聂还林接过那张名片,把上面的信息读了一下又还给汪逸笙,就像拒绝马路上发传单的健身教练:“谢谢,不需要。”
孟惊雁突然就忍不住有点想笑,心里头也没那么紧张了。
汪逸笙再怎么能忍,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一把夺过聂还林递回来的名片,恼羞成怒地瞪了孟惊雁一眼:“你好本事,穷得连裤子都快穿不上了,还这么会勾引……”聂还林的目光压下来,汪逸笙的话就说不下去了,他却不肯露出吃力的样子,愤然转身走向了后排。
拍卖会很快开始了。第一件拍卖品就是那只雀蓝杯子,是孟玉昆早年从日本淘换回来的,说是宫里流出的,说不上多值钱,但是胜在稀有,又在国外转了一圈,的确是一些收藏家会留心的藏品。
二百万起拍,几乎是立刻就有人举牌了,主持人语气很平直:“十六号孙先生报价二百零五万元。”
毕竟是个小物件,价格窜了几个十万涨势就慢了。孟惊雁的心却咚咚地敲个没完,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手心被汗浸得又湿又凉,似乎整个身体都慢慢变冷了。
他后背挺得笔直,却不敢回头看,他怕看见那些举起又落下的报价牌,自己会露出不该有的软弱来。
“三百九十七万元一次,三百九十七万元两次,还有买家加价吗?”主持人还是保持着官方的语气,准备落锤。
孟惊雁害怕那审判的锤音,害怕小影子最后一次离开自己,却努力绷直身体,额角慢慢渗出了一丝汗。
却有一只手无声地扶上了他的后背,像是在他身上长出了一根新脊梁,把温暖和力量重新注入他的身体。
“十一号梁先生报价七百九十四万元。”主持人刚报出这个数字,拍卖厅里就稍微起了一阵骚动。
“谁呀这是?一个杯子五百万,又不是什么上等货,疯了吧?”
“而且还是少了一只的对儿杯,没什么劲。”
“冤大头呗,反正也是给孟家填窟窿。”
“就是,多点这种冤大头,让孟家那小子赶紧把钱吐出来,欠着我家一千多个呢。”
“一千多个?我家六千多个找谁要去?”
……
孟惊雁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汗水从他的睫毛上落下来,却不是眼泪。他心里突然有一点释然,事情总是一旦开了头就会容易很多。
东瀛百狮樽、掐丝珐琅莲纹双耳碗、红豆釉团螭纹太白壶,东西一样一样地拍下去,事情开始变得匪夷所思起来,无论即将成交的买家出价多少,那位十一号梁先生都会以二倍的价格把藏品拍下来。
眼瞧着大屏幕上挂在十一号下面的数字越来越长,说来有些可怕,孟惊雁的心里居然慢慢轻松起来,再这么拍下去,孟家的债可能都能被填上了。而且那位梁先生风头正盛,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可是他依旧没敢回头看,只是听着身后的人议论这位梁先生的来头。
“这是哪来的新贵?国内这么大摊子的里头有姓梁的吗?”
“没听说过,可能是特地从国外回来的?”
“天真,人家说是姓梁,正主不一定姓梁啊。你们就没发现,今天来的人里头没有姓聂的?就算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名字总没错吧。”
“还真是,国内有名有姓的都来了,还真没看见姓聂的,你的意思是……这姓梁的背后是聂还林?”
“我可没说,你且再望下听听吧。这才哪儿到哪儿?这些都是零头。最值钱的,还得是孟家那座老宅子!你就是寻遍整个定都,都别想找出第二座来,那是宫殿,是定都头一个儿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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