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梦心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眉眼低低,端端是一副温驯之像,一时间心里又生出了一分傲慢,当下淡淡的道:“你有这个心思便好,只是容太傅之事,你最好还是放在自己的心里,免得再生事端。”
“我明白。”明云裳轻声道。
郁梦心轻轻点了一下头道:“你最近做的不错,只是这些事情以前怎么不对我说?”
明云裳无可奈何的道:“容太傅看我看的太紧,我没有那样的机会,再则皇上也不喜人结党,我若是去拜见六公子的话,少不得落在皇上的耳中,到时候还不知道会起什么样的猜疑。”
郁梦心淡淡一笑道:“你倒是个聪慧的。”
“六公子过奖了。”明云裳缓缓的道:“我如今能有这一切,说到底也是六公子给的。”
郁梦心闻言极为受用,当下淡淡一笑道:“你知道便好。”
“圣人曾言,知恩一定要图报。”明云裳轻声道:“我知道这个状元的身份六公子没少为我出力。”
郁梦心以前的确是交待过容景遇在今科的考生中选几个合用的人,然后再好好打点,变成自己人,此时听明云裳一说也觉得在情理之中,当下便缓缓的道:“我最喜那些不忘本的人,你心里应该清楚,我能把你扶到那个位置,也必定能将你拉下来。”
“我当然清楚。”明云裳微笑着答道,她面上是极为客气,心里却暗骂这个郁梦心也是个极不要脸的,什么事情都往自己和身上贴,不过越是这种人,就越是好对付,容景遇如今怕是对郁梦心也是有所倚仗的,依着郁梦心的性子,必定不会去质问容景遇,再说就是去质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只会越描越黑,她离开京城的这段日子,有天顺帝的信任,再有郁梦心的谋划,容景遇想要趁她不在将她拉下马来,怕也不是一件易事。
最最重要的是,往后郁梦心和容景遇心生猜忌,怕是容景遇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她的眸光微微一凝,容景遇你妹的,不要以为就你会离间人,老娘也一样会,你怕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我会用郁梦心来对付你吧!
她的嘴角微微一扬,觉得所有的一切已变得越来越有趣,朝堂上下的风云,注定会因为她再横生诸多事端,她对千古良相没有多少的兴趣,但是若能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乱朝之相,她也乐意。
她没打算在这个朝代混得风生水起,但是她也不介意名留青史。
郁梦心对她的表现极为满意,当下轻轻点了点头便走了出来,刚走出来时,却见容景遇一袭白衣如雪的走了进来,见到郁梦心和明云裳一起走出来,眸光也深了些,对两人都轻轻施了一个礼,然后微笑着道:“谨相如今已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了,往后可得多加照拂。”
明云裳微笑道:“容太傅太客气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说那些客气话,在宜城的时候,我对容太傅一直敬仰有加。”
容景遇笑了笑,郁梦心也笑道:“容太傅真是小气,那一日我让容太傅为我引见一下谨相都不太情愿,可是觉得我会抢走谨相不成?”
容景遇温和一笑道:“六公子又说笑话了,谨相如今是左相,那是皇上的人,我们两人何德何能敢说谨相是自己人?”
明云裳笑道:“满朝文武都归皇上所有,我们又岂不是自己人?”
郁梦心听到明云裳这么一说,心里倒更加坐实了之前的猜想,当上微笑道:“谨相当真是会说话。”
“都是皇上调教的好。”明云裳浅浅的道:“而若是论说话之道,我想本朝没有人能及得上容太傅。”
容景遇的眸光微微一变,明云裳又道:“容太傅是朝中近臣,能自由出于皇宫,见皇上的机会也最多,自然是能得到皇上指点也更多,谁又敢跟容太傅去抢这个风头?”
容景遇原本还想说上几句,被她几句话一挤兑倒也不好再说多什么了,当上只是笑道:“如今若论朝中大臣和皇上走得近的人自非谨相莫属,往后我们也要盼着得到谨相的照拂才是。”
明云裳浅笑道:“容太傅这句话一出口,还有谁敢说容太傅不是最会说话之人?”
容景遇由得她去说,也只是一笑置之,明云裳原本也没有什么话和他闲聊,明明两看生厌之人自不愿再见,只是见婷韵走了进来,便也当了一回缩头乌龟,没有迎上去。
婷韵显然也看到了她,见她只当没有看到她,婷韵的心里倒更恼了些,却也没有其它的法子,当她的目光扫到容景遇的身上时,怒气也就更浓了些。
容景遇看到婷韵的目光,倒也一片坦然,这些事情对他而已从来都不是坏事,更何况这些事情中还暗藏着其它的机会。
婷韵见他那副淡然无波的样子,心里倒更加的恨了,只是想起明云裳的心中并没有她,不管她闹出怎样的动静,明云裳的心里都不会有她。她这一生从未有如此挫败过,细细看来她和明云裳还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更何况因为这一件事情她已经引得京城贵妇人们的讥笑,她不是顶在乎面子的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怕是没有几人能淡定的下来。
她依旧朝明云裳淡然一笑,笑的温婉无双。
这一记笑容让明云裳觉得有些熟悉,最初不知道哪里熟悉,而后看到假明云裳转过头来笑的样子,她陡然明白那抹熟悉来源于她自己,她平日里也是这么对人笑的。当她意识到这一层的时候,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却已暗暗留了心。
婷韵自是不知她的心事被明云裳已经看穿,目光又落在了一旁的假明云裳和郁梦离的身上,她知道这一次晚宴的事情天顺帝是暗藏了其它的意思,只是有些话却是不说破。
快至酉时时,所有的人都来齐了,天顺帝的龙驾也驶了过来,随着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大厅里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天顺帝微笑道:“今日是给谨爱卿的送别宴,朕只是来打气的,主角却是谨爱卿,大家不必拘礼。”
他这句话说的极为亲切,满堂大臣倒有半数轻笑,大厅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温和了起来。
万贵妃陪在天顺帝的身边,端庄而又大方,她嘴角含着笑一眼便认出了一身红色仙鹤官袍的明云裳,对天顺帝道:“皇上得到上天的庇荫,送来谨相这个几百年才一出来的人才,实是我朝之福,南方雪灾虽重,想来谨相定不会负圣望。”
天顺帝笑道:“爱妃说的甚是,这南方赈灾之事,还真非谨爱卿莫属,朕也盼着谨相能将这件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
明云裳忙跪倒在地道:“微臣就算是赴汤蹈火也要将事情做好!”
“谨相是天降奇才,南方雪灾事情虽然很大,但是依谨相之才想做好必不是难事。”容景遇在旁附和道。
明云裳一听到他说话就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她淡淡的道:“承蒙太傅看得起,皇上有命,本相必定竭尽全力去做这件事情。”
容景遇的嘴角微勾,正欲说话,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的郁梦离却轻声道:“谨相纵是天纵奇才,但是终究入朝时间短了些,对南方的情况也所知不多,微臣觉得,皇上不如再派一个得力的朝臣辅佐会让事情进展的更加顺利。”
容景遇看着郁梦离问道:“世子可是在怀疑谨相的能力?”
“不敢。”郁梦离轻咳一声后道:“我只是觉得这事关国计民生,南方的百姓此时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谨相自是能将事情做好,但是怕是得花一番周折才行,尤其是南方的那些官员,怕是会欺谨相没有经验到时候行为难之事就不太妥当了。”
天顺帝闻言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当下便问道:“依梦离之言,觉得派何人陪同前去比较合适?”
郁梦离浅笑道:“朝中的大臣,若论经验,无人可与路相相比,但是谨相外出赈灾,路相自不宜离朝,而若论智慧,怕是没有人能及得上容太傅,再加上容太傅虽然年纪青,却也算是朝中的老人,对朝中的事情想来也极为清楚,更是极懂得为官之道,这一路上谨相若能得到容太傅的指点,想来会更上一层楼。”
天顺帝闻言眸光微微眯了起来,容景遇和明云裳不合之事,他再清楚不过,若是容景遇肯助明云裳自是好事,只是容景遇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怕是极难会愿意陪明云裳前去南方。而天顺帝对容景遇这几年来也颇为顾忌,心里也不太愿意容景遇干涉这件事情。
只是他的面上却微笑着问道:“容爱卿,你觉得梦离的提议如何?”
容景遇本是极聪明之人,只那一句话,他就已经听出来其中暗藏的算计,若是郁梦离不当堂提出这件事情,他还可以找个合适的理由跟着明云裳去南方,只是郁梦离一提出这件事情,他便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去了。因为他只要一答应,就表示他对郁梦离所说的了解朝中官员的事情默认了,而天顺帝的猜疑心也极重,这简直就是一个陷阱。
他当即微笑道:“世子不问朝中事情,自然是不知道微臣这个太傅其实是个闲得不得了的闲差,从不过问朝中之事,又哪里能了解官场上的那些事情。微臣倒觉得兰陵王是朝中的中流砥柱,世子虽然因为身子不好不过问朝中之事,但是却也聪慧无双,这些年来对官场的事情也多有了解,再加上兰陵王府的威势,若能陪着谨相前去,想来也是一件绝妙的事情。而世子迟早要继承兰陵王的王位,这一次的事情当做厉练也是极好的。”
天顺帝心中微宽,却笑着道:“容爱卿一向谦逊。”
郁梦离叹了口气道:“承蒙容太傅看得起,只是微臣一介病体,怕是难以经得住南方的严寒……”
郁梦心微笑道:“前段日子三哥还去南方休养,南方再冷,料想也不会比京城冷,三哥就当做是去南方休养,再则父王也一心想让三哥成就一番事业,这当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郁梦离重重的咳了好几声,想要拒绝,只是总是说不到一个字便又咳嗽了起来。
明云裳原本听郁梦离说要陪她去南方赈灾,觉得那件事情实在是不可能,可是此时听了这几人的对话,再看看天顺帝的脸,她便觉得这事还真能成。这个郁梦离当真是个人精,早已把朝中众人的脾性摸的清清楚楚,这番以退为进的话说的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当真是绝妙无双!最妙的是他的那副样子表现的有多少不愿意,就是一个受害者一样。
这家伙简直就比她还能装!
明云裳当即也配合的道:“世子,你没事吧?”她说罢又看着天顺帝道:“世子身子不适,只怕随微臣南下赈灾身子难以承受的住。”
郁梦心看了明云裳一眼后道:“谨相不用太过担心,我三哥的身子虽然不是太好,但是南方却比京城温暖,想来也不是难事。”
容景遇的眸光微深,当即浅浅一笑道:“六公子说的有礼。”
他这句话一说,朝中倒有半数大臣附和,天顺帝一看这种阵式,便又看了一眼郁梦心,暗骂郁梦心太过狠毒,竟是连自己的亲哥哥也算计,只是他从当权者看来这却也是一件好事,当下心里暗暗记下那些附和的大臣,却已有了其它的计较。
明云裳有些无可奈何的看了郁梦离一眼,只得大声道:“世子同行的确是一件好事,只是世子身子不好,怕是不能跟着微臣赶路,救灾如救火,微臣不敢有一刻耽搁。”
郁梦心看了她一眼后道:“三哥素来是明理之人,想来也不敢耽搁谨相救灾,三哥,我说的对吧?”
郁梦离只是咳嗽,却说不出话来,朝中大臣一看到这种情景,倒有半数在摇头,却也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天顺帝的眸光微眯,一番权衡后终是道:“梦离能有如此为国分忧之心,朕心甚慰,你且陪谨爱卿走一趟,只是万事身体为重。”
他这样一说便是将事情定了下来,圣口一出,又有谁敢阻拦,郁梦离只得由得假明云裳扶着谢恩。
明云裳的眸光转了转,虽然还不完全明白天顺帝答应这件事的动机,却也第一次感觉到了朝堂之事的绝妙,也许往后她得在这些事情上再多花一些心思了。
天顺帝为今晚的意外收获而暗自开心,万贵妃猜得透天顺帝的心思,却不知道郁梦离为何一定要去南方,若说这中间有什么理由的话,那么唯一和这件事情有关系的也就只有明云裳了,当下眼角微抬,忍不住又看了明云裳一眼,自从明云裳来到京城之后,郁梦离表现出来对她的关心实在是超过了一般人,也超过了对自己派系的支持,她心里暗暗将这些事情记下。
天顺帝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便带着万贵妃离开了,皇帝一走,气氛立马缓和了不少,假明云裳觉得肚子有些痛,便去后间出恭,只是才一进去,便觉得后颈一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已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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