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二十一章</h1>
郁梦心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明云裳却又道:“六公子眼光独到,看中了三夫人的独到性情,如今这般携手前来送本相,当真是本相极大的荣幸!”
自从那一日谨夜风和明云裳一起让明云端出了丑之后,当时被那些书生听了去,坊间便流传了不少关于明云端的事情,那些事情里包括她不洁也包括她本有婚约而私跟了郁梦心。而那些事情就算不会让明云端身败名裂,却让她难得抬得起头来,此时明云裳这般一打招呼,便是将明云端的事情给引了出来,顿时引来到一阵轻笑声。
明云端顿时觉得脸上无光,郁梦心的脸上也有了一分怒气。
郁梦心今日本不愿带明云端来参加宴会,只是明云端在听说了明云端在京中闹下的事情之后,觉得有些可疑,最大的疑点自然是他和清音的事情。
明府和谨府相邻,对谨夜风的事情自是了若指掌,在明云端的记忆之中,谨夜风除了和明云裳情深意重之外,再没有和其它的女子有私,此时凭空冒出一个叫清音的女子来实是一件怪事,所以她今日央郁梦心带她进宫,一则是为了告诉王府的那几个姨娘,郁梦心待她和她们完全不一样,再则是想看看那个清音到底是何模样。
正是因为她将这一切分析了一遍,郁梦心才将她带了出来,他带明云端出来,也有属于他的私心,容景遇上次出手杀谨夜风,然后天顺帝就赐了宅子赐了高手护在谨夜风的身边,紧接着又谨夜风拒婚之事,他总觉得谨夜风没有那样的高风亮节,心里也早生疑虑,今日明云端主动提出前来,他自也乐见。
她偷眼看了一眼郁梦心,却见他的脸色难看至极,她知道今日这件事情她若是做的不好,怕是日后都难以在郁梦心的面前抬起头来,她如今什么都没有,断断不能在失去郁梦心了。
于是她的头微微抬起来,沉着气微笑着对明云裳道:“谨相不用客气,算来我也与谨相一起长大,也算是同乡了。只是我有一件事情想向谨相请教一二。”
明云裳自然是知道明云端想向她请教什么,当即嘴角微勾道:“三夫人请讲。”
“前几日听到了一些关于谨相的事情,我身为邻居却并不知晓谨相还有青梅竹马的订亲之人。”明云端的眼睛微微一转后道:“今日谨相怎么不带出来让大家看看?”
明云裳微笑道:“三夫人这句话听起来实在是有些怪异,我们只是邻居而非兄妹,我有没有青梅竹马之事好像不需要向三夫人请示吧……除非……”
明云裳的嘴角微微一扬后道:“除非三夫人对本相以前也曾有过一些暇想?”
明云端的脸顿时变的无比难看,她咬着牙道:“谨相休要胡说!”
“我知这话说的有些唐突,但是三夫人方才那句话问的是不是更唐突呢?我的未婚妻尚未过门,又没有三夫人的陋习,又岂能让她如此抛头露面?”明云裳的眼睛微微一眯道。
明云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明云裳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却已不再看她,而是看着郁梦心道:“六公子的人品在京中是没得挑的,但是看女人的眼光似乎不怎么样,三夫人的那些事情,六公子当真一件都不知吗?”
不是明云裳想揭明云端的短,而是明云端实在是不长眼,到如今竟还敢来招惹她!不管怎么说,她如今已是天顺帝的宠臣了,而明云端是什么?说难听一点,只是王府里庶子的侍妾而已,就凭她这样的身份,还敢来这样对她说话,她若是还客气她就不是明云裳了。
明云端气的牙痒痒,手也握紧了拳头,她正欲说话,郁梦心已反手给了明云端一记巴掌,然后冷着声道:“这是一朝聚会之所,又岂有你这个妇道人家说话的地方!”
往日里郁梦心对她还算是极为客气的,不要说打她,就连重话也没有一句,今日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她的脸又哪里还搁的下!这事若是再传回王府,她怕是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郁梦心打完她之后却微笑着对明云裳道:“谨相莫怪,山中妇人,实是缺少见识,还请谨相莫要放在心上。”
明云裳看到郁梦心的举动,眸光也微微敛了些,这个郁梦心倒是一个狠角色,这么一个简单的举动,便将局面轻易调整了过来,一方面表明了郁梦心对她的尊敬,为了他的颜面毫不客气的对付自己的小妾,另一方面却是告诉围在四周的文武百官,她就算是极得天顺帝的宠爱,却也只是一个毫无肚量之人,竟和一介妇人争长短。
就这样一个极为简单的举动,便轻易化解了明云裳之前说的话,郁梦心没有娶妻,今日这种场合朝中大臣都带了女眷前来,他带着一个新纳的小妾前来也算是合规矩的,这个小妾纵然让他的面上无光,那也只是他以前失察而已。
明云端只觉得所有的目光都朝她看来,她也算是大家闺秀,在明府时明云裳没有发威之前,那也是被崔氏捧在手心里的,虽然曾在明云裳的手里吃过不少的暗亏,但是她那样的性子,那些痛是记下了,恨也留下了,却终究还是受不得这种气。
而且郁梦心这一巴掌打下来,便是承认了她曾经的失礼,更是承认了她的名节有损,这对于女子来说疑是个毁灭性的打击,她心里又如何能不恼?
若说上次明云裳在客栈里对她做的事情是有些不妥的,那么今日之事便更加显得她的品质拙劣,完全证实了那天的事情,她往后又要如何在京中贵妇人中立足?她以前还一直幻想着郁梦心能扶她做正室,只是此时看来,似乎这一切也只是她心中所想的泡影罢了。
她隐隐听到四周传来的轻笑声,一时间只觉得脸上烧的厉害,依着她以前的性子,若是明知道一切无望,她的骄傲和自尊自会让她落荒而逃,只是她转念又想,她如今已经没有了退路,宜城她是没有脸再回了,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在郁梦心的身边。
她以前是觉得所有的一切她都是机关算尽的,无论什么只做对的事情,只是什么事情错了一步,那就是步步都错,她已经没有回头路。
明云端弄明白这些之后,只得忍着屈辱将泪水往肚子里咽,她向明云裳轻轻一福,然后轻声道:“小妇人失言,还请谨相莫要放在心上。”
她的面上一片柔顺,心里的恨意便更加的浓了,她之前就恨透了谨夜风,想要设法除去,没料到他命大无比,到如今竟还是好好的,她这段日子也曾想办法要杀了明云裳,只是如今天的明云裳早非昔日吴下阿蒙,早已一步登天,站在相位之上,更兼明云裳每日外出之时,身边高手环立,她纵然有那个心思,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只是恩怨早结,她的心里一旦恨上某个人,那便是发自骨子里的恨,她暗暗发誓,这个世上,有她明云端就断然不会让谨夜风活下来。
而就在这一次,她对她的金主郁梦心也暗暗生了离心,她原本就是那种极擅于隐藏心事的女子,这一次却是将郁梦心也一并恨上了,那一巴掌更是让她知道,郁梦心是靠不住的,往后她得更加小心的处事,得拥有属于她自己的力量,至于郁梦心嘛,就当做是她人生的一块跳板好了,她坚信,她往后的日子必定会越过越好,而郁梦心此时加在她身上的耻辱,她也一并要报回来!
明云裳一看到明云端的眼神,便已能隐隐猜到几分她的想法,明云端和明云裳也交了几回手,明云裳对她的为人更是清楚,她也知道这一巴掌对郁梦心而言许是算不得什么,但是对明云端绝对是一件极大的事情,这枚祸根也算是埋下了。
这样一算,明云裳觉得她也不算太亏,往后的路还长,谁会栽在谁的手里,还真是一件未知的事情。男子往往会小看女子,却不知女子的智慧从不在男子之下,那些小看女子的男子大都最后会吃女子的亏。
明云裳知道反正明云端已恨她入骨,她之前又揭了明云端的短,此时纵是明云端向她赔礼道歉,她也有她的尊严和度,当下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却又扭过头对郁梦尽轻笑道:“唉,想来六公子也并不知晓三夫人以前的事情,倒显得本相的不是了!”
她只字不提明云端,摆出了书生该有的气节,一朝之相自有骄傲的资本,自不必理会王候家族中庶子妾室的事情,那模样也摆明了告诉周围所有的大臣,若非明云端和她是同乡,依着明云端的品质,她是不屑和明云端说话的。而她最初和两人打招呼的话语,也不过是礼数上的往来而已,最重要的是,是她看不过明云端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她来揭一下短而已。
郁梦心淡淡看了一眼明云裳又看了一眼假的明云裳一眼后道:“众所周知,谨相是个深情之人,品性极为高洁,否则当和世子妃有一段绝唱了。”
假明云裳离的远了,只当做没有听到两人对话,她此时的身份原是明云端之妹,应该站出来说几句话,但是她心里也对明云端厌恶无比,她和谨夜风之间原本又有些往事,实不宜站出来说话,当下只是端庄无比的站在那里不动,似对这边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察觉。
明云裳淡淡一笑道:“往事莫提,六公子,我们来喝酒!”她也忍不住想问问自己,若是她此时是真正的明云裳站在这里,谨夜风也还活着,郁梦心这样对谨夜风说话,怕是谨夜风也会觉得有些不太自然。而她此时的心里满是苦涩,却又满是无可奈何,人生的路很多时候都由不得自己去选,走上一条路,不管通向哪里,都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其实依着她原本的性子,这个时候一定会再寻机会好好羞辱一番那个假的明云裳,只是转念又想,她终究是和郁梦离拜过堂成过亲的,那些名份就是实实在在的在那里的,总有一日,她还是要以真正的明云裳的身份站在郁梦离的身边,到时候那些耻辱也就是完全属于她自己的耻辱了,她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只是心里终究有了一分悲凉,她穿越初来,怕是也不会想到她有朝一日会站在朝堂之上笑傲所有的风霜,更不会知道她会和中国历史上的孟丽君一样,做一个胆战心惊的女状元。
而她没有孟丽君的才学,她也不觉得她能有那么好的运气,遇到一个能赦免她欺君之罪的名君,所以从现在开始,她似乎也得为她的另一个身份而筹谋了,她心里暗生惆怅,她要何时才能做真正的自己?
怕是只要有容景遇在,一切都不会是易事,那个老奸巨滑的狐狸,怕是和皇室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弄死他又岂是易事?
这一瞬间她心念繁多,面上却依旧淡定如风,那眉那眼依旧笑意浓浓,事到如今,她也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不过就是算计罢了,她明云裳的才学也许远不如孟丽君,但是她自认她比孟丽君要聪明的多,而且朝堂上的那些算计,她也必定会强过孟丽君!孟丽君能好好的活着,她相信她也可以!
郁梦心接过明云裳递过来的酒杯,却依旧笑道:“是啊,往事莫提,只是我以前也曾去过宜城,对于谨相的事情也略知一二,除了听说过世谨相和世子妃的那些风流韵事之外,还当真没有听说过其它的关于谨相的风流事。”
明云裳眨了眨眼睛道:“被人传来传去的事情,大多都会是空穴来风,而真正的风流之事,自不会让人知晓,六公子家中已有三妾,却无妻室,对于其中之道,怕是比我的体会还要深的多。”说罢,她轻轻执起酒杯轻碰了一下郁梦心的酒杯。
郁梦心的嘴角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却缓缓的道:“我可没有谨相的水晶心肝,有很多事情可不如谨相那般看得透。”
明云裳笑道:“六公子这么说,就是没有把我当朋友了,其实大家都是男人,那些事情又岂会不知?”
郁梦心笑了笑,明云裳又轻声道:“细细算来,我和六公子其实还有些渊源,就是不知道六公子是否也和本相有一样的想法。六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说罢这句话时,脸上有了一抹淡淡的忧伤,也有一抹无可奈何之色。
郁梦心闻言心里暗暗好奇,再看到明云裳的神色,当下忍不住道:“谨相似乎话里有话。”当下便随明云裳走到柱子之后。
两人站定后明云裳笑了笑道:“其实之前我一直想去拜见六公子,可是却一直没有那样的机会,许是容太傅觉得我若是和六公子走的近了,于他有些不好吧。”
郁梦心的眸光微敛,却浅笑道:“容太傅是天底下顶聪明之人,胸襟之宽也无人能及,又岂会做那样愚蠢的事情?”
“六公子是胸襟坦荡之人,但是并非所有的人都和六公子是一般的心思。”明云裳轻叹了一口气道:“那一日三夫人前来客栈请我,我本该去的,只是容太傅有言在先,他又知我根底,我自不敢违抗他的意思,所以那一日三夫人前来,我只好把话说的狠了一眼,如今想来,怕就是在那个时候就得罪的三夫人和六公子,想来实是心中憾事!”
郁梦心的眸光顿时更冷了三分,他淡淡的道:“谨相这话我怎么听着越来越糊涂呢?”
明云裳无可奈何的道:“六公子心里怕是清楚的,只是不信我而已,只是我对王爷倾慕已久,知六公子是王爷的心头肉,又岂会做那样的蠢事。六公子如此坦荡,让我甚是敬佩,但愿容太傅的心思也和六公子一般无二才好。而我如今被容太傅捏在手心里,有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已,若是得罪了六公子,还请六公子见谅,谅解我这样一个才刚上位的左相的无奈才好。”
郁梦心闻言暗暗心惊,想起之前谨夜风中状元的那一次的事情,心里的疑云便更重了些,那次的事情原本就是对容景遇的不信任而产生的试探,只是当时明云端一回来便对着他哭哭啼啼,更说了一些狠绝的话,所以他便也觉得这件事情就该如此,并没有细想,如今想来,也觉得其中还有很多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只要一深思,便让他的后背生汗。
容景遇是什么样的身份,他也略知一二,两人在一起,也算是各取所需,而容景遇明面上是投靠他,心里怕是还有其它的想法。
他是见识过容景遇的本事的,那样的人是不可能久居人下,对所有的一切都筹谋于心,怕是很快就要有其它的举动了。
他的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是恼上了,明云裳的这一席话算是正中了他的下怀,也说中了他心里一直想不通的事情上,他原本就奇怪明云裳不过是一介寒衣,又哪里能得到天顺帝如此的厚爱,虽然见了几次也觉得她是有些本事,但是他一直觉得那些本事不足以应付朝堂上的风雨,背后必定是有所倚仗的。
他以前暗猜明云裳倚仗之人怕是北王,只是上次赏菊宴上所见,他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北王她之间并没有太多的默契,而且相处起来也多有生冷。
而像谨夜风这样的寒门学子一般情况下高中之后都会忘忽所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纵观明云裳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和一个久在朝堂侵淫的老手无二,若是没有高人指点,又哪里能做的出此出色。他还听说右相路之谦就数次败在明云裳的手里,更被她算计了数次,路之谦是何等人物,他心里也是极清楚的,这朝堂上下除了容景遇怕是再也没有人能轻易的击中路之谦的软肋。
他心里顿时恨得牙痒痒,暗骂容景遇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竟是一早就对他生了离心,难怪之前他让容景遇去杀谨夜风都没有结果,还让谨夜风活的好好的,反而折损了他好几个高手!
郁梦心从来没有如此恼怒过,只觉得像是被容景遇当猴耍一般,他一直眼高于顶,又岂能忍受这样的算计,一时间杀容景遇的心也有了。
他终究还是淡然无比的道:“谨相怕是想多了。”
明云裳最擅察人心,他的心里一升起不快,她便能感知到一二,再兼他的身周已泛起了杀气,又岂能躲过她的眼晴,她轻叹道:“六公子若是不信我的话,我自也无话可说,只是往后六公子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需差人送个消息来便好,我必定会尽全力把事情办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