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专心致志地替她看伤的沈虽白忽然感到自己的脑袋被人摁住了,略有些发凉的手,按在了他的脸颊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额头上吧唧了一口。
他目瞪口呆地抬起头,正迎上顾如许显然是心虚了的目光。
“看,看什么看?这我都亲过了,吧唧一下大脑门怎么了?”她理不直气也壮地叉着腰。
这等豪言壮语,也就她又能耐说出口了。
他抬起手摸了摸额头,耳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个透。
顾如许没好气地撇撇嘴。
这会儿立马就不好意思了,说情话的时候倒是撩骚得很,要不是她定力过人且良知未泯,他早就被她拆吧拆吧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的……
他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有些缓不过神,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把鱼递给她。
娇羞体弱好推倒的未来武林盟主,此情此景,算是把她一肚子的坏心眼儿都勾起来了。
她觉着,不趁这会儿骚操作一把,可太对不住她遭这一回罪了!
于是,她一手拿着树杈子,挪到他边上坐下,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你生气啦?不就是吧唧了一下额头么,我还没亲别的地方呢。”
“没生气……”他平静道,“只是有些意外。”
“啊呀,脖子酸……”她突然脑袋一歪,靠在了他肩膀上,立马感到他半边身子都僵住了。
她暗暗好笑,嘴上却还不饶人:“你都淋了这么多回雨了,身上怎么还这么好闻,你们剑宗弟子都是拿什么熏衣裳的?”
“艾,艾叶和一些草药而已。”他干咳一声,绷着身子坐在那。
她半点不怂地凑过去嗅了嗅:“嗯,闻起来其实有点艾草团子的味道。”
“艾,艾草团子?”他有些诧异。
她眼睛乌溜溜地望着他,粲然一笑:“让人想咬一口。”
“……”
“讲道理你们这些剑宗弟子,都把自个儿熏得香喷喷的,就不怕出门被哪个魔头相中,霸王硬上弓什么的?”她心安理得地挨着他,吃着鱼,这等调戏未来武林盟主的机会可不多,她自然得过把瘾。
沈虽白看了过来,她已经从他肩头,顺理成章地一路滑下去,拿他的膝盖当枕头,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窘迫,躺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一条鱼都堵不住她的嘴,依旧在那絮絮叨叨地同他说些什么“节操不保”“秀色可餐”之类云云。
“我跟你说句实在话啊,从前女子行走江湖多有不便,容易被人占便宜,现在男子行走江湖也不大安全了!保不齐突然窜出个女土匪,抢了人就跑,回去涮洗干净,被褥一裹,等被人发现,生米都成爆米花啦!……”她说得正在兴头上,忽然觉得这距离不大对劲。
方才还老老实实地坐在那任她调戏的沈虽白,不知何时俯下了身,此时此刻,正与她面对面怼眼呢。
他鬓边的一缕长发,就垂落在她脸颊边,风一吹,便擦过她的脸,酥酥痒痒,撩得人心神一晃。
他一瞬不瞬地瞧着她,目光平静之余,如一汪深潭,波澜不惊之下,仿佛藏着波涛汹涌,随时能将她淹没在其中。
接下来的话,全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她错愕地瞪着他,尴尬的沉默中,默默咽了咽口水。
他压低了声音,微微有些沙哑的嗓音简直要了命地撩人心魂。
“你刚才说,生米成了什么?”
火堆吡剥吡剥地响着,长夜漫漫,她莫名觉得有些发虚。
那双仿佛盛满星辰的眼睛,好看得不可思议,略略有那么点儿违和感,令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眼中荡开一抹笑意:“剑宗弟子都秀色可餐,路遇女土匪容易被占便宜,你方才可是这么想的?”
她心头顿时咯噔一下:“其实也不尽然,毕竟女土匪不多见……”
话音未落,他突然低下头,在她额上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
温热而柔软的唇,轻描淡写地啄了下来,吻过眉心,又落在鼻尖,她顿时犹如五雷轰顶般地僵在了那。
那唇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缓缓地往下挪,停在了她的唇正上方,半寸距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不急不缓的气息,拂过脸颊与唇角,如一场盛大的烟火,在她一片空白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她下意识地想挣扎,却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双手竟然被他扣住了!那一瞬间,她当即有种“怕是药丸”的直觉!
印象中那个连说个谎都会红透耳根的脆皮小奶狗,一夕之间,居然不但敢反撩回来,还敢当着她的面吃她豆腐了!
反了反了!魔教教主撩骚不成反被压,一世英名如何挽尊!
就在她脑子乱成一锅浆糊的时候,沈虽白突然松开了手,直起身。
她这口气才得以慢慢地喘出来。
他笑了笑:“还回来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还回来了”是什么意思,伸手先捶了他一记。
“臭小子,长能耐了你!”
她背过身,摸了摸脸,果不其然,烫得焦心。
她回过头,沈虽白依旧坐在火堆边,一脸平静地翻动着鱼。
回想起方才那双漆夜般的眼,她的心口再度狂跳了一阵,顿觉自己忒没出息,懊恼地狠狠啃了一口鱼肉。
待吃完了鱼,洞外夜深人静,她正犯困呢,沈虽白突然转过来问了句:“十一,你可有想过自己将来要觅得怎样的夫婿?”
她的瞌睡虫一下子全跑了,定神看着他:“你很好奇嘛?”
“只是忽然想问一问。”
她撇撇嘴,托着腮漫不经心道:“我想嫁的人啊,可得是个盖世英雄,生得好看,脾气也好,还得有朵五彩祥云,他总会无惧山高路远,颠沛流离,在某一天义无反顾地来娶我……”
说这些的时候,其实她也只是有口无心之言罢了,却发现沈虽白似乎听得极为认真,不由得有些好笑:“不过这种人,大概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吧,能被某个人放在心里,就已经听不容易了。”
沈虽白顿了顿:“如何才算是将某个人放在心上?”
闻言,她琢磨了一番,摊开了自己的手心,写了个“人”字,然后用另一只手盖住,将其捧起来,贴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笑盈盈的看着他:“喏,这样就放进去啦。”
沈虽白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而后学着她的做法,在左手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了“顾如许”三个字,再将其小心翼翼地捧住,挪到自己的心口处,缓缓贴了上去,抬眼望着她。
“这样,你就在我心上了?”
“……”
顾如许做这个动作,本是为了糊弄他一下,说实话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何为“心上人”,又是如何把这样一个人放在自己心头的。
可当看着他一板一眼,极为认真地把她的名字摁在了心口时,她却有种仿佛被捧人在手心儿,护了好多年的感觉。
她呆呆地望着他,好久好久,都回不过神来。
这样的沈虽白,简直要了她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