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月明,入冬后的夜空瞧着愈发高远,几许星辰悬在天边,忽明忽暗。
顾如许走出来时,恰好看见兰舟站在庭院中,灰色的大氅瞧着十分暖和,让人忍不住想上去薅一把。
他似乎在那站了许久,更深露重,总是寒凉,晚风吹得他鼻头泛红,他却没有丝毫要进屋烤烤炉子的意思,只是这么静静地望着不见五指的山林,仿佛要讲这片黑暗都看出个窟窿来。
她走了过去,推了推他的肩:“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兰舟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她:“你不是怕冷吗,怎么出来了?”
她抱着手中刚烧暖的汤婆子,抖了抖:“就两步路,不至于冻死。倒是你,在这站了快半个时辰了,回头受了寒,可别嫌药苦。”
兰舟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啊。”
默了默,他叹了口气,问道:“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他说的,自然是从前的事。
顾如许一愣,有些心虚地垂下眸:“只有一些零碎的记忆吧……”
关于顾如许的过去,她晓得的不过是几个断断续续的梦,在系统给她开放权限之前,只能凭臆测,揣摩出一些细枝末节,问到关键部分,就头大了。
兰舟顿了顿,心平气和道:“关于你失去的记忆,我可以等,但眼下的形势不容乐观,希望你别让我等太久。”
“这,这个……”她尴尬地笑了两声,“应该……快了。”
她记得系统说过,做完这几个任务,就能让她看顾如许的记忆,想必不会拖上太久。
不过眼下令她更为在意的,却是另一桩事。
她抿了抿唇,犹豫地问:“兰舟啊,我问你件事,关于咱俩定亲……”
话音未落,兰舟便答:“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还想说什么?”
她干笑着挠了挠头,希望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你是我弟弟啊……”
“表弟。”他道,“表亲之间结亲很是寻常。”
“那万一我只当你是弟弟怎么办?”
他瞥来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旋即道:“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我不急,待你嫁给我,日久生情,便不会觉得别扭了。”
“……”所以说这古人之间结亲的癖好她真的不懂啊!
“那万一……万一我有心上人了怎么办?”她纠结地问。
兰舟瞥来一眼,斩钉截铁道:“那我就把你抢过来。”
“……”
“此事暂且不谈,你也不必耿耿于怀,待为宁国公和我母后洗刷了冤屈,你我若还活着,届时你是要满城红妆,还是八抬大轿,都可商议。”
顾如许着实接不上这话,他早已认定要娶她过门,想退掉亲事,只怕得多谈谈了。
“顾……我从前是什么样儿的一个人啊,让你这么想娶?”她还真挺纳闷的,顾如许这脾气也不好,她穿过来之后还总揍他,除了长得还过得去之外,哪儿这么香饽饽?
闻言,他沉默了片刻,眼中忽然多了一抹笑意,温柔缱绻,满是怀念。
“你啊……就是个土霸王。”
她一脸茫然:“……啊?”
他笑着说起往事:“楚京城的宛陶郡主,可是京中一霸,爹是当朝宁国公,大周国柱,娘是书香世家司氏嫡女,哥哥是名满京华的宁国府世子,文武双状元,自己自幼便受了诰命,敕封郡主,放眼楚京,哪有人敢开罪?谁让你吃了亏,改明儿就有一群人给你撑腰,当真是被视为掌上明珠长大的,要不是你非要去犀渠山庄学什么武功,想必在楚京,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她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我从前还是个团宠啊。”
“你何止是受宠,即便在宫中,我父皇都对你青睐有加,除了长姐,就属你最招人疼。”他不由好笑,“记得我俩第一次见面,你就拿鞋底把我揍了一顿,最后闹到父皇跟前,倒是我受罚。”
“……我为何揍你?”
他唔了一唔:“你误以为我偷看你沐浴。”
“……所以你看了没?”
“隔着屏风,并未看清。”
“……”敢情你真看了,这顿揍挨得不冤啊!
他默然一笑:“我认识的顾昭,是全楚京最惹人注目的姑娘,无论走到哪儿,总能教人挪不开眼,即便她不是宁国公的嫡女,也依旧如此。我很早以前便决定,将她娶回来,做太子妃了,等了很多年,才盼来了赐婚,没想到还是耽搁了这么久……”
这话说得颇为深情,饶是顾如许都不由得为之动容了一瞬。
这小子该是有多喜欢顾昭啊,这么多年,都不改初心,即便背负如此血海深仇,还是不容人置喙这桩亲事。
但冷静下来,又觉得更尴尬了。
莫说她心里已经有一个沈虽白了,即便谁都没有,要她对自己的表弟下手,也实在不像话啊!她自己都过不去这个坎儿,可怎么跟这小子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