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知,当初指证母后与宁国公私通的证词,就是出自这位郑大人之口。”
裴瑛这一句,有如五雷轰顶,令兰舟顿时变了脸色。
“什么?”
“我这些年在楚京,也一直在暗中调查此案线索,毕竟是宫闱丑闻,况且谋害先帝和通敌叛国,无论哪一项罪名,都足以置顾家于死地,故而当年这段证词是断然不会公诸于世的。那封信和毒药,是用来将顾家推入万劫不复,而那段证词,则是为了逼母后走上绝路。”每每想起自己查到的东西,裴瑛都觉得痛心疾首。
荷华宫走水之时,她已经搬出宫外,建了公主府,得知之后匆忙入宫,却只来得及看到化为废墟的荷华宫以及一具具骇人的焦尸。
她在废墟中找到了纵火行凶的蛛丝马迹,但当时的形势容不得她细查,顾家已经被定了罪,她想尽办法也没能将他们搭救出来。
这些年,她顺藤摸瓜,一点一点抽丝剥茧,总算是找到了当年写下那份要命的证词之人。
只是此人已封侯拜相,成了天子跟前的红人,又岂是她三言两语能动摇的?
裴瑛将自己当初看到的证词背了下来,写给他看。
这些证词看似委婉含蓄,却又是何其歹毒,以温文雅致的措辞,道出莫须有的罪名,含糊不定的寥寥数语,暗指宁国公出入后宫,与他母后互通首尾,私相授受,还有个不知从何而来的荷包为证,彻底毁了他母后的清誉。
再加上那碗掺了毒的参汤,串通宁国府意图谋反的罪名何等顺理成章。
不得不说,这局布得何其之巧,将他们都逼到绝处,难怪当年毫无还手之力。
裴瑛道:“这个郑承,是寒门出身,父母双亡,寒窗苦读十载,才入京谋一官职。但身无长物,又不晓得变通,刚入京那会儿处处碰壁,只在天钦府中谋了个小官,整日喂马。后来宁国公看中了他的学识,让他做了顾家的门生,他的日子这才渐渐好转起来。”
“他在顾家做过门生?”兰舟没想到郑承与顾家还有这等关系。
“也只是受了宁国府两年照拂罢了,楚京没什么人知晓,我也是查了许久才查到这层关系。”裴瑛道,“宁国公赏识人才,但寒门士子要想在楚京出人头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光有学识可不行,便是当年的林丞相,家中在楚京还有些名望,若是没有宁国公举荐,岂能那么快就封了相国?这郑承就更艰难了,外放三年,才得以留在楚京入朝为官。”
“既然他曾是顾府门生,为何要……”
裴瑛摇了摇头:“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他在朝之时,宁国公也不曾为难过他,相反还颇为照顾,他何出此言,就无从得知了。”
在得知当年的证词竟是出自郑承之手之前,她对这个新晋的丞相其实并无偏见。他的确经纶满腹,足智多谋,上忠君之事,下体恤百姓,也做了不少为大周谋福祉之事,当是大周栋梁。
但偶有一回,她不慎与之冲撞,瞧见了他进谏的奏折上的字迹,发觉竟与曾经看到的那张证词上的字迹有些相似,故而起了疑,这才查出了一二。
至于他为何要污蔑她母后和宁国公私通,她却始终弄不明白。
凭此人学识,假以时日封侯拜相,展露头角,不在话下,便是受人利用,也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兰舟迟疑良久,道:“毒和通敌的书信都没有头绪,这或许是条线索,便从郑府开始着手。”
裴瑛觉得有几分道理:“阿昭也在郑府,与你里应外合,说不定能有意外的发现。”
“眼下要紧的,是如何与阿昭见上一面,将你我的打算告知与她。”
映欢上前道:“二位殿下,奴婢听闻,过些时日便是郑大人的寿辰,届时定会有不少官员前去府上道贺,或许是个机会。”
裴瑛眼底一亮:“是啊,怎么忘了还有这回事。阿彦,你且准备准备,届时你乔装一番,作为我养在府中的琴师,随我一同去郑府道贺,寻个机会与阿昭见一面。”
兰舟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唯有这么办了。”
……
与此同时,郑府后院。
顾如许刚从小厮手中接过一碗汤药,望着从院门前转瞬即逝的青色身影,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几日一直都有汤药送来,虽然每一碗她都让阿舒验过,但她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府中侍卫是不可能来照顾她们这些关外女子的,更不必说为她们煎药送来,且昨日她偷偷溜出去查探情况的时候,听阑珊阑意说,有位青衣公子前来看过病人。
那道青色身影她也在院门外看过好几回,瞧不清相貌,只是那身形总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总感觉曾在哪儿见过他。
本以为他今日也会过来给阿娑朵朵诊脉,她才在这等着一看究竟,没想到他今日只是在院外转悠了一下,连面儿都不曾露。
她询问过阑珊阑意,此人相貌如何,阑珊阑意所述却与她认识的任何一人都对不上。
几日下来,她倒是对这个不吝相助之人萌生了一丝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