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手狂揉呆毛乱翘的长发、一手搓着睡意惺忪的眉眼,正好对上一双蓝色的眼睛。艾萨克躺在爱德的腿旁悠悠地摇晃着尾巴,少年徒劳地盯着夕阳落在它身上的那一小块粉橙色的光斑,试图记起它是什么时候钻进来的,光辉透过层层堆砌的书墙显得层峦叠嶂——爱德这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处,沮丧地心想自己竟然会在别人的床上倒头睡得毫无知觉、无心无想。
而且是马斯坦古的床哦。一个警铃声在后脑勺响了起来,爱德哀嚎着捂住自己发烫的脸,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着床榻的主人仰躺着呻吟自慰的样子,艾萨克仰视着爱德华,爱德自热得像是能扬起一缕青烟。
今天所发生的种种,此刻回想起无不宛如虚晃的梦境。爱德坐起身,目光投向门框边记录身高的痕迹,像层层起伏的涟漪,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涌动。
阁楼的门吱嘎一声就被拉了开来。少年一个激灵,后脖子的头发一阵炸裂,瞪向声源的眼睛睁得浑圆发亮、眼眶烧红,像是试图吓退刚进门的屋主人。而对方却只是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一番,便抿着嘴露出了略带戏谑的微笑。
“不要紧张,我不是来捉奸的。”罗伊歪着脑袋,眨着含笑的灰黑色眼睛,声音轻松而柔和,“虽然没想到你俩发展得那么快,但放心,我开明得很。”
艾萨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从少年的身上翻了下来便薄情寡义地从罗伊身后的门缝里溜走了。爱德则是一副消化不良的样子,一时间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看上对方哪点好了。
理由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似乎也可以很简单。爱德如是心想,眼巴巴地看着对方走近自己、坐在了床榻前的书桌上,身着之前的那件黑色毛衣,身上散发着隐隐的馨香,面容上、声音里都是坦然的、让人怀念的微笑。
“刚才那个眼镜心急火燎地打电话过来,说格蕾西亚今天状况有些变动,已经到达医院了。”罗伊叹了口气,“总之就是希望我们今晚就过去。听他的口吻,仿佛是恭送王妃生王储似的。”
爱德扑哧笑出声,拿起手机写了起来:那走啊?怎么去?
“要横穿市中心跑到城市的另一端。不过我问她们借辆车绕郊区的小路开的话,大概2个多小时能到。”
暮光初升,金橙色的光辉斜落在他的侧颜,柔和鲜明的光影描摹出他精致的面部轮廓和挺拔的肩膀。罗伊的指骨无意识地拨弄着桌上的一小张信纸,白色的手背上映出青色的脉络。
罗伊.马斯坦古。爱德默默念诵对方的姓名,视线追随着他侧颜时脖子的弧线,舌尖苦涩而甘甜,让他无法将心中的情愫转换成可以理解话语。他坐在自己的面前,表露出平静不带欲念的微笑。甜美的,晦涩的,柔软的,让人爱慕的,让人费解的。
就在这时,罗伊冷不防地倾过身,方才还在拨弄着纸片的手指伸了过来,爱德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往自己的方向靠近、揉了一把他睡醒后皱成一团的呆毛,好像心脏一瞬间跃到了嗓子眼,然后被对方细长的手指抓了一把。
金发少年强忍着冲动,飞快地用爪子将对方的蹄子撸开,并昭示愤恨地龇牙咧嘴露出自己的小虎牙,强掩着自己的方寸大乱。马斯坦古白净的脸上立刻笑了,他说,“一天跑了那么多地方,你不会觉得疲惫吗?”
累个鬼啊那么侨情,刚睡醒好吧!少年手忙脚乱地拽着自己的呆毛,写着短信的手指按错好几次才好不容易发了出去。
罗伊低头笑了起来,少年不解地注视着他,夕阳映上他的睫毛,在眼下的皮肤上落下灰色的影子。
“还有时间,我们先到另一个地方去吧。”罗伊起身说。
车是红发女郎的蓝皮旧车,老旧的皮革坐垫一坐上去就当即塌陷,广播的音质更是堪比爱德旧居的那台收音机。相较之下,开起来的速度反倒让人惊喜,爱德华坐在副驾驶上看着陌生的风景在窗外飞驰而过,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越加荒凉的郊区,雨停后的水塘映照着漫天夕阳。
他们穿过棒球场后的树林,在一间偌大的铁门前停了下来,少年惊愕地环视四周。他们停靠的地方距离学校并不很远,走来的话估摸也就半小时左右的步程,然而眼下这条寂静的小径看起来十天半月都不会有人经过,荒凉而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