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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痛恨这些折磨,这些世人的约定成俗。他永远痛恨,这些僵硬的死板的老规定,门当户对,金童玉女,他恨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我告诉你,我也是一个人,我也有心,”,颤抖的手指死死戳进因过于激动而发红的胸膛上,陷进去一个深窝。他好像要把那根指头完全戳进去才会甘心,“在这里,有着像你一样完整的一颗心,抛却那些讨厌的死板的腐朽老矩,我和你站在同一个高度,我有着和你一样的灵魂,我和你一样的高贵,甚至或许,我比你还要高贵,”,他的泪水已经不受控制,汹涌澎湃的江流,“而你,你竟敢这样对我,你胆敢这样伤害我,你为什么不问我,啊?为什么?”
他的面色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表情挣扎而轻松,像是为自己竟敢大胆说出这样的话而奇怪,又像是为了某种不打一声招呼忽然到来的解脱而释然。他好像战胜了一直强压在他心底的伦理道德重石。起码在这一刻,是的。
蒋刻静静的站在他面前,看他激动,看他眼红,看他颤抖的手,看他泪流,看他压抑,看他痛苦。看他那一丝的释然。他没有说话,面色仍然柔和温温。
沉默填充了整个卧室。在这沉默里,陈文从内心的痛苦所爆发的激动里镇定下来,重又恢复了往常压抑严肃的神情,他在心里已为自己定下了死罪,甚至已想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悲惨结局。
“教授,您现在痛吗?”,在陈文恢复了往常压抑严肃的目光下,蒋刻终于开口,却是问了一句根本没有什么关系的话。
陈文细致的盯着那饱满红润的唇缓缓张开,说出的内容却与自己所预备的完全不同。他彻底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是要庆幸判决的推迟,还是要疑惑这奇怪的答案。
夹在两个虽然各不相同但同样怪异的情绪中间,他楞楞的盯着青年。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陈文没有说话。蒋刻也没有再开口,他静静地站立着,像是一杆青松,要站到天坏地漏。
沉默再次回归,气氛在沉默里发酵变重,压在陈文心头。
思绪一团浆糊乱糟糟堆在心头,捉摸不透,看视不清,忽然,他像是抓住了什么隐晦的,需要认真对待,仔细分析,全神贯注观察才能发现的一丝闪过那张温和英俊脸庞的暗迹。
刹那间,他的心里突然涌起来无尽的希望。
原来世界还是要待他好的。
“你能否爱我?”,没有那些与他人相处时需要注意的礼仪规矩,社交规范。陈文紧紧盯住蒋刻的英俊脸庞,直接了当的冒然出口,话尾扫过锒铛作响的莽撞。
收到这一问,蒋刻的表情没有疑惑和奇怪,像是就在专等着这一问一样。他面上的温和变了十分郑重的严肃,眼里是认真诚恳的光,庄严而肃穆的开了口。
“能,我能爱您,”。
那慎重的语气,好像每一个字都是金子做的,宝玉嵌的。是无比珍贵的且又无比认真,三思而后行做下的承诺。
心一下被甩到十万八千里的高空,久久没有回神。
陈文呆愣的看着蒋刻,嘴里无意识呢喃毫不相关的话语,“你知道,我很疼,我现在很疼。你也知道,我以前也疼,你肯定还知道,我以后也会疼,”,说着说着,他忽然心生一股无能为力的孤单无助,那高空的心慢慢又落下来。
情绪过山车般坠落,他的双手再一次紧紧捂住自己的双眼,泪水落在指间滴到床上,打湿床单。“我很疼,特别疼,你不会不知道,你那么聪明的人,你肯定早就知道了,你知道我是个被痛苦缠绕永无脱身之日的人,”。
到此,蒋刻终于动了,他走上前去,把那被子捡起来,重新给人裹好。两手包住那张亏小了太多的脸。真诚的眼直白对视那双泪水朦胧的圆眼。
“老师,您知道的,我能否爱您,您一直知道的,否则您不会生下小羊,您比我自己更知道,责任能更好的拴住我。即便一开始您就正大光明告诉我您的筹码,您知道我会负责的,可是您为什么走了?那三年您去哪里了?是为什么?在我看不见不知道的地方,您也很聪明,应当说,您比我更聪明,您知道责任会使我不顾一切爱上您,但您却跑了,”。
他纤长圆润的手指指着陈文小小的裹在被子里的肚子,温柔的语气,残酷无情的话。
“您,我的老师,尊敬的陈文教授,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跑了,您默默扛着一切,是因为您害怕了吗?您害怕我拒绝您是吗?可您那样聪明,您知道我会负责的,到底是为什么?”,蒋刻的眼里闪过强而烈的明光,使得他的眼看上去那么让人不敢直视。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那秀小的脸颊,拇指顶端擦过那条横穿小脸的严肃皱纹。
“是因为,您在惩罚我,你竟然问都不问一声,为着尚未发生的可能拒绝,为着那一点虚无缥缈,明知不可能发生的害怕,就把我判入地狱,您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吃苦,受罪,喝快过期的牛奶,穿别人不要的衣服,您把自己活得像个乞丐,您和我的孩子,真像被抛弃的两只小猫,活
', ' ')('得凄凄惨惨,冷冷清清。”。
那双眼里落进了星子,光芒越发闪耀,许是太亮了,刺得陈文泪流满面,但实际上,泪流成河的原因却是因为,青年那张平淡温和的脸,散发的却是和他同等的痛苦不堪,折磨艰辛的气息。
是什么让这个向来高人一等的青年低头了?
温和冷静,克己自持,优秀端雅,永远成功的青年终于也有一天失败的低了头,可陈文没想让青年低头的,他怎么舍得呢?
蒋刻温和的声音继续不急不缓的继续流出。
“而我,我这个毫不知情的抛弃者,却在你们受苦的时候,过着舒适的生活,就像您所说的,被人追捧,被人赞赏,您为了我可能到来的拒绝报复我,您明知道我不会拒绝,可因为那一些徒劳的虚空的害怕,您坚定不移的报复我,您让我悔恨,让我痛苦,让我失败,您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判我罪。又在我不清不楚的时候,造我的罪。而重逢那天,就是惩罚开始的时机,您没有给我申诉的机会,甚至没有给我犯罪的机会。”
他圆润的指头擦走那些湿润的泪,擦不完了,就用嘴擦。
温柔吸走那些涌不完的泪水的同时,他残忍的不给陈文喘一口气的功夫,继续说道,“您可知道,如果您给了我犯罪机会,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绝不会逃避责任,绝不会对您犯错,我会尽我所能给您幸福,给您爱,”
“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爱我,如果你讨厌我用孩子要挟你呢?”,陈文哽咽出口,神情比前面激动时还要痛苦,“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爱我,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因为即便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您还没有拿出筹码,仅仅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让我爱上了您,因为即便在知道了事实的情况下,我依然爱您,因为即便知道您判我罪,造我罪,我仍然心甘情愿,追随您”,蒋刻无比温柔且真挚的亲吻陈文肿起的眼皮,同样无比倾心郑重的语气,轻轻地一句,“您拿捏住我了,”。
陈文痛叫了一声,好像身上哪里伤到了,“啊”,被斩钉截铁的拆穿,并非出自本意的对心爱之人的加害,让他心中长满荆棘,“这不是我的本意,不是我的,”,他用力按着自己心口,“是它做的,是它,怎么能是我呢,”,他神情迷乱痛苦,呢喃出语,“你知道,惩罚你,那也是在惩罚我自己啊”。
蒋刻的大手张得更开,包满整张小脸,指头反复搓过那张小小的嘴,止住那呢喃细语,几次之后便停下,他怕他忍不住吃了那张小嘴巴,“现在我要再问您一次,老师,您现在痛吗?”,蒋刻郑重其事的落下一句重复的问。
陈文连忙赶着他的话尾,是做错事的忏悔者着急获得饶恕的样子。
“痛的,很痛的,我没想这样的,你知道的,我没想这样的,我只是太爱你,很爱你,非常爱你,十分爱你,我好爱你,”,所有的爱你被他说了遍,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在某个时候把对蒋刻的隐晦深沉爱意说遍,还是当着人耳直接出口。
“老师,您知道吗?您的心是完全的心,我的心也是完全的心,”
骨节分明的手弯成爱心的一半,递到陈文潮湿急雨的眼前。
“老师,我和您一样的疼,您害怕拒绝,我舍不得您吃苦,如果是从前对你没有爱情的我,我不愿意,那是因为责任。而现在,此刻的我,我舍不得”。那半个爱心捧住陈文的小脸,“是因为,我心疼”。
陈文实在忍不住,这样的好,蒋刻待他这样的好。他终于忍不住,悲伤一下猛落,江河奔涌。鼻尖哼出一声响亮的泣音,像小羊为他为自己爸爸受伤时的无助和心疼,他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忽然觉得三年也没关系,他还是好爱还爱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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