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再惩治你,”魏澜眸色沉沉,语调却比往常温柔三分,教人辨不清情绪,“杂家房里博古架第二层有个缎面的锦盒,你去拿过来。”
咸庆没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连个屁都不敢放一声,被狗撵了似的往屋里钻。
师父上次这般温柔地说话的时候,那个惹了他的人什么下场咸庆已经记不大清晰。因为太惨了,连他都不愿再回忆起那个场景,下意识忘记,回想起来还隐约能觉那股子腥甜味在鼻端萦绕不去。
锦盒很轻,内里只有一枚玉韖,玉质莹润无暇,入手细腻紧致,质感均匀,不消细看,就知晓是好东西。
“你叫桃……什么来着?”魏澜对着桃芯漫声问道。
“奴婢……奴婢……桃芯……”她此刻是真真正正地后悔这场算计,满头满脸全是虚汗。
“桃芯,很好的名字,你过来。”
桃芯试想过大人终于被她的美貌打动,唤她名字的场景,却从未曾想过竟是这般将她架在火上反复煎烤的场面。
看出桃芯的踟蹰犹豫,魏澜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竟然笑出声来,“怕什么?杂家又不是罚你,赏赐你个小玩意儿罢了。”
“和氏璧为料的玉韖,这么一小只,竟能引两国兵戎相见。你说是不是很神奇?陛下特赐的,杂家却觉得正合适配你,赏给你吧。”
“大人……大人!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桃芯哪里敢接,跪在地上,头磕得“梆梆”作响。
“你何错之有?杂家觉得你说得太对了。人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咸庆看着师父没有一丝表情的精致侧脸,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上前扶起桃芯,在她惊讶混杂着感激的眼神中,把玉韖稳稳塞进她的手里,不忘说一句“拿稳了”,而后柔声忠告:“算计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至于桃芯有没有命细细思考各中关窍,他就没心思理会了。
咸庆再一次感慨,自己在着重门深锁的内宫,真是一股不可多得的良善清流啊。
伴着玉韖碎裂的清脆响声,女人刺耳的咒骂尖叫乍起。
魏澜看也不看一眼,仿佛吩咐了残酷刑罚的人不是自己。
“嘴堵上,还需要杂家教吗?”
自有宫人鱼贯而入,不肖片刻,新房整理如初。
魏澜挥退所有随侍,方才偏头,看向仍缩在角落里抖得不停的宁晩心。
第2章试探“你倒是好命,杂家白天伺候皇上……
她一身红色的素净喜服,头上一样是只戴了一支花饰简单的银钗。饶是如此,魏澜见到她依旧被惊艳了一瞬。不施粉黛反而更衬得她肌肤莹白如玉,柳眉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一双杏眼天生含情,此时泛着惹人怜惜的盈盈水光,微张的唇不染而朱。
只脸上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稚气提醒着人,这姑娘不正常。
许是伤害她的人离开,许是记不住事情,虽然她依旧眼眶红红,看着魏澜,却慢慢平复下来,不再不停发着抖。
“……真疯了?”魏澜冷眼旁观,居高临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从袖口掏出一段金丝,嗤笑,“真疯还是装疯,试试就知道了。”
他是不信,怎么这么巧,就剩这么一个人,刚被找到,受刺激过重就疯了,得以暂时保命。
灿金的细丝在烛光下亮得晃眼,按在宁晚心雪白娇嫩的脖颈上,闪着锋利又危险的光。
只要再稍稍用力,往下压一点,宁晚心无暇的脖颈就会多一道红痕。
魏澜的手缓缓下陷。
面前容颜姣好的少女眉头轻轻蹙起,魏澜察觉她神色的变化,唇边溢出一声冷冷的笑,手上动作没停。
这么快就露出端倪了,且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正想着,手上一暖。
陌生的触感让魏澜怔愣稍许,一只嫩滑的小手按在他手上,宁晚心无措地看着他,墨色的眼睛眨了眨,滚下一滴泪来。
“夫君……”
魏澜一怔。
“我饿了。”
魏澜二十多年阴谋阳谋风里来雨里去,让她一声“夫君”闹得差点没绷住。
“呵……你饿了……”魏澜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拨开按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
“这是在宫里,你当还是你家,饿了就有饭吃?拎不清饿几顿就明白了。还不懂杂家也能帮你懂。”
宁晩心自然不懂,被魏澜拂开手也不吭声,小心翼翼地再伸手去拉魏澜的袖子,白皙的小脸上仍有泪痕。
“……靠这招就想博取杂家的同情?未免太看不起杂家了。”
魏澜入宫十年有余,见惯人哭人笑,最厌恶软弱没本事的,这种人通常死得最快。
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离开。
半刻之后,宁晚心如愿以偿,乳白色的鸡汤香气溢散,配着酸爽开胃的萝卜小菜拌饭,吃两口就“咯咯”笑几声。
魏澜则斜倚在另一边的太师椅上,单手支着头,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晚心筷子用得不太好,跟汤匙一起把食物往嘴里送,再抬头时,嘴角沾上一粒晶莹的米粒。
“谁跟你说杂家是夫君?”
宁晚心闻言看向他,也许是因为这个人给她吃饭,让她下意识地依赖,所以她想了好一会儿,消化着魏澜的问题,放下汤匙两只手分别按住自己的眼角,往上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