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一一拂下后,继续专注手中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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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就像知道他要来一样,这会儿也没跪经诵佛,只煮好了茶静坐窗下,在等着儿子过来。
魏珩难能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一路冲撞入内,直接无视了几个老嬷嬷的阻拦。
一路急行到长公主跟前后,魏珩实在难能理解:“母亲为何如此?”
长公主却仍很平静,丝毫不见情绪。
她只是推了推她方才刚刚倒好的一杯茶,推了过去,她望向儿子道:“你一路劳累,先坐下歇息会吧。有什么事,我们母子一会儿慢慢说。”
魏珩虽惊,虽怒,但也还算有所克制。
他一撩紫袍后摆,便曲身跪坐在长公主对面。
二人中间隔着张矮案,案上刚倒上的茶正热气腾腾,冒着水气。
“不是母亲赶她走的,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离开的。”长公主仍心平气和,未见丝毫情绪的起伏,“她还真算是个不错的姑娘,比当年的陶氏是好太多了。当然,若她这一出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话。”
魏珩闻声却是一声冷笑,他并不相信。
虽然魏珩之前一直隐隐害怕颜熙会哪一天突然离他而去,但他却从未想过,颜氏有一天会真的就突然离开他。
她在这京城举目无亲,离开国公府,她将举步维艰。
便是离开,也是被逼同意。
所以魏珩迫得自己冷静,认真严肃和自己母亲道:“儿子能理解母亲,但也希望母亲可以理解儿子。颜氏不是当年的陶氏,儿子也不是国公。母亲实在不必一再的拿颜氏和陶氏比,拿儿子和国公比,如此,也不知是辱没了谁。”
说到这里,魏珩心境已经渐渐平复,语气也很淡定了。
他目光微抬,直视长公主的眼睛,接下来的话,一字一句都是认真和严肃。
“儿子会亲去把她接回来,然后再即刻给她个名分,让她名正言顺。”
说罢魏珩起身,退了一步,他曲腰朝长公主抱手道别:“儿子改日再来探望母亲,先行告退。”
魏珩离开,长公主并没阻拦。
等人走后,伺候在长公主身边的姜嬷嬷才走过来。
“世子就这样走了,他肯定是去接颜姑娘了,殿下怎么不拦着他?”
长公主扶着姜嬷嬷手起身,照例往佛堂去,她边走边道:“看他这样子,想必是真的着急了。我若再拦他,我们母子间闹僵,岂不是叫旁人笑话?就让他去吧。正好也可以看看,那颜氏到底是真的看开了,还是只是虚情假意。”
“他不是不信是颜氏自己想走的吗?那就让他去撞这个墙,去碰这个壁。他的性子我是了解的,冷傲清高,让他碰一回壁、受点打击,他就清醒了。”
他不是没有理智之人,他只是一时被颜氏的美貌和温情脉脉迷了眼睛。他和当年他爹一样,掉进了那个温柔陷阱。待来日等他头脑清醒了,从陷阱中爬出来了,他就会渐渐明白,他和颜氏是不可能一辈子幸福相守的。
既然不能长相厮守,那只有快刀斩乱麻一条路可走。
所以等来日他恢复了清醒后,再想起今日,他也只有感激她的份。
他们母子,也就还会和从前一样。母慈子孝,相依为命。
他就会更知道,魏无垠当年才是错的。
姜嬷嬷却是笑了起来,她摇摇头说:“咱们世子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只有他瞧不上旁人,哪有他亲自接人却接不回来的?这京中,不知道多久适龄待嫁的姑娘想博他一二分怜惜呢。那颜氏虽是貌美,但却出身寒微,世子这般真心待她,依老奴看,她不会不贪恋这权势……不会真能舍得下世子对她的心。”
长公主却没再说话,只是跪在了蒲团上,转着佛珠诵起经来。
第38章【v】四目相视。
食肆和珍宝铺子的生意都很不错,颜熙主仆几个日子过的虽忙碌,但却充实又有趣。
颜熙每日早出晚归,晨起后用了朝食,稍稍收拾一番便去珍宝铺子。中午桂姨亲去给她送饭。到了傍晚,她会让丁香早早把铺子关了,然后主仆再一起回食为天。
回来后,丁香几个还可帮着跑跑堂,偶尔桂姨忙不过来时能搭把手……颜熙则会回后院去,继续做她没做完的簪活。
一个多月来,日复一日,皆是如此。
这日因要早早歇下,偷闲一日。所以,申时才过,铺子便关了门。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后,桂姨正要亲自去关门,就见食肆门口突然多了一匹枣色大马。而此刻,骑在马上的素袍锦缎男子正翻身而下。
见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张面孔,桂姨忙跨过门槛去请安。
“仆妇见过世子。”
魏珩站在食肆门口,负手而立。他略微仰头,看了眼牌匾上的几个字。
“桂妈妈不必多礼。”只看了一眼牌匾后,魏珩便收回目光,然后语气一如既往温和的唤起。
来者便是客,躲是躲不掉的,所以,桂妈妈忙邀请魏珩进去坐。
食肆的门没能关得上,但门口却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没好请魏珩去后院坐,所以,桂妈妈又亲自拿抹布擦了张桌子,然后颇有些难为情的道:“这里脏乱,怠慢了世子,叫世子您笑话了。”又说,“您先歇着,仆妇去给您沏壶茶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