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因为赵如意对他这样的人如此好而感觉自卑。
从前,他误以为赵如意因为荣华富贵抛弃他才登上高枝儿,是以他有意无意地讥讽她、欺辱她,还可以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强拘她在身边。
因为那时他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赵如意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烂锅合该配破瓢,谁都别嫌弃谁寒碜。
可如今呢?赵如意抛弃他是假,替他着想、爱他、不嫌弃他是真。更何况,这些时日他也亲眼看见了,为了让他整日快活开心,她想方设法逗着他笑。
可他一个文不能兴邦、武不能固国,甚至连身子都残缺如斯的一个太监又有何德何能拥有一份这么真挚干净的感情啊?
赵如意对他越好,他就觉得自己越是如履薄冰,好像这些幸福都是偷来的,只能私藏在深夜里躲在被窝里轻轻触碰,他惶恐将其拿到日头下,生怕化作镜花水月、黄粱美梦。
他时时提心吊胆,刻刻却甜蜜幸福,行走在刀刃上的极致欢愉,竟能让人生死枉顾的快乐。
陆问行看着一脸紧张拉着他上马车的赵如意,恨不得将她牢牢抱在怀里,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就这么私藏着,直到死也不想让她离开。
他鼻腔酸涩,在耀目的阳光下几乎落下泪,被赵如意拉着上马,只是瞥到她脸上的小心翼翼和关怀,便再也忍不住。
陆问行抬起衣袖,揩了揩眼眶,煞有介事地说:“今儿的官道上怎么沙尘这么多,风也大,把咱家眼睛迷着了,待会儿出去被人见了怕是要被耻笑。”
他说着,掀起嘴角,故意说:“你可别以为咱家被那厮气的哭鼻子,咱家可没那么弱。”
赵如意定定地看着他,看透他单薄脆弱的身躯,看透他那担惊受怕又怕被人瞧不起的灵魂,挪开眼,手指却紧紧地掐着掌心,故作轻松道:“是啊,今儿风沙是好大,公公眼被迷得好红,如意替你吹吹好不好?”
陆问行一愣,随即别扭地侧开一边,嘟哝:“咱家又不是女人,作什么这么精细?”
赵如意“噗嗤”一声笑开,掏出锦帕替他轻轻揉眼,却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他太敏感,他要的感情不是同情、不是可怜,而是势均力敌的喜欢。她怕她在看他的时候,会忍不住露出心疼。
所以她必须笑,得笑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得笑的好像他是真的被风沙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