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贵妃努力擦干眼泪,猛点头:“姑爸爸……您说吧,蕙岚一定死死记住。”
太后眼神中闪过一丝安慰,谁还没有个水往低处流的时候呢,只要心里清明,留得青山在便可。
“不管皇帝想如何处置关尔佳氏,如何处置你,只要不是成了庶人,留住命,你们就都感恩戴德受着。哀家的人手都交给你,若是谁私下里……私下里不听话,杀无赦!哪怕是长辈……关起来一辈子不叫见人也就是了,能做到吗?”太后死死看着容贵妃。
容贵妃心里有害怕也有忐忑,但还是咬着牙点头:“蕙岚能做到!”
“好,好,哀家死之前啊……到底也还能为你们做点事情,该吩咐的……哀家都写在密信里了,过后会有,有人交给你,别叫……哀家失望。”太后费力讲话说完,又晕了过去。
容贵妃大哭着喊太医,慈宁宫又一次乱成了一团。
五日过后,太后薨逝在慈宁宫,享年四十六岁,由皇帝加封为孝惠安皇后。
她在死之前下了懿旨,关尔佳氏瞒着宫里私下里买卖皇商资格,参与海运走私,令皇帝将关尔佳达山革职查办。
至于容贵妃,太后则另下懿旨,以干政和窥探帝宗的名义将她贬为容嫔,迁居承乾宫后殿。
丧钟敲响的时候,康太妃在自己宫里也点燃了三炷香,带着满足的笑容给空无一字的牌位上香。
“哥哥再等等我吧,日子还长着。哥哥教我的,我都记着呢,细水长流,谋定而后动。”
端贵太妃似是有所感,朝着康太妃那边看了一眼,坐在殿内,颇有些空落落的。
她跟太后几乎算是斗了大半辈子,合作过很多次,可彼此往死里算计的更多,如今太后死了,她都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好的错觉。
不过她也知道接下来康太妃也不会闲着,她虽然不知道康太妃做了什么,可她也参与了一脚,若非如此,太后不会死的如此之快。
皇帝瞧着慈宁宫的方向,微微露出个笑来:“朕这位皇额娘啊,到死都聪明。”
她将定国公留给皇帝处置,也是看皇帝会不会赶尽杀绝,证明她绝对留下了后手。
至于关尔佳达山和容嫔,她先一步下懿旨,因为她的死,碍着孝道,即便是御史都不会再上弹劾折子,要不然就是逼着皇帝忤逆不孝,那可是遗旨。
可皇帝也下了道圣旨,以静嘉有孕两次被算计为由,将她封为锦妃。
后宫事体则暂时交给平妃和柔妃共同打理,等静嘉小月子做完后,再由她们三人一起管着宫务。
太后的陵寝停在慈宁宫正殿内停灵七日,除了静嘉外,所有人都需要日日到慈宁宫哭灵。
不得不说,当初静嘉算计着第二次小产的时机,也是不愿意去哭,她进宫都是太后害的,还指望着她去给太后跪拜哭灵?做梦都没那么美的。
因为静嘉在做小月子动不得,她便暂时没有搬到前殿去,只叫魏嬷嬷带着人跟内务府那边一起慢慢拾掇。
就在静嘉将养着的时候,皇帝被文武百官‘逼’着,不得不下旨将定国公贬为定宁侯,提拔了伊尔根禄成为安南大将军,领了西南兵权,同时叫定宁侯仍去西南为副将辅佐伊尔根禄成,镇守西南。
圣旨一出,宫里静嘉闭门将养,柔妃身子骨也还不见好,平妃住的永和宫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静嘉知道后,对着斜靠在炕沿儿冲她嘟囔的杜若笑了:“炙手可热好呀,只要她不怕烫着,叫她展扬呗,咱们闷声吃肉也挺好的。”
杜若撇嘴:“自打万岁爷抱着您回来那日,这都快一个月了,也没见万岁爷再过来,晋位的圣旨都是叫小谙达送过来的。您是没瞧见,陈掌事都偷偷问刘福怎么回事儿呢,以后能不能吃上肉难说咯。”
静嘉一点都不着急,这知道自己被算计心里不舒坦的老虎,想发脾气由着他呗。
杜若简直是开玩笑,妃位想吃什么没有?左右她现在都晋位了,贵妃位子……一时半会儿是捞不着了,她才不去摸老虎屁股。
都说了受委屈前面就是最后一回,她如今都已经是宫里位子最高的妃子之一,若还得小心翼翼活着,那她前头受得那些罪岂不都白受了?
“你就先好好养你的身子吧,有这功夫操心,不如替我绣几张帕子。”前面哭得多,好看的帕子没几条了。
前头怕她离开慈宁宫后,太后谨慎再叫人查探地上的血迹,她们都没敢用鸡血,偷偷委屈杜若在腿上割了口子放出来的血,这些时日她腿脚还不方便,趁着静嘉这会儿‘小月子’里解毒温养的功夫,也跟着将养顺便补血。
魏嬷嬷从外头端着药进来,正好听见二人说话。
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家主儿,林守成前儿个偷摸过来求她劝着主儿跟皇上服软,可如今瞧见静嘉全然一副淡定悠然的模样,魏嬷嬷想了想,妥帖伺候着静嘉喝药,到底是一句话都没说。
第80章 豹子胆儿都不够娘……
春雨如愁, 牛毛般的细雨冲散了紫禁城中三个月来的素淡,吹散雾霭的清风仿佛将几个月来的沉闷也吹散了,红墙绿砖琉璃瓦之下, 又开始见着鲜艳的颜色时不时飘过。
奴才们都领了春衣开始算着去圆明园的日子, 说话声音都要轻快几分,眼看着紫禁城这是经历了凛冬又活过来了。
静嘉已经搬到了储秀宫前殿, 彻底成为这座宫殿的主人,她依旧闭门不出, 也没去跟平妃和柔妃套近乎, 甚至都没去讨要自个儿该管着的宫务, 每日就懒洋洋在软榻上抄佛经, 数佛珠儿。
“主儿,内务府叫人给天井里种了好些玉堂春富贵, 飘着细雨,正是最美的时候,奴婢扶您去看看?”杜若腿早养好了, 整日里待不住,有功夫就想撺掇静嘉出门。
春天一来不只是人心里松快, 就是外头的花红柳绿都带着股子活泛, 鲜嫩嫩的招展着, 恨不能叫人心窝子都跟着姹紫嫣红。
那玉堂春富贵乃是玉兰花、海棠花、迎春花和牡丹, 按照吉祥福字或者纹路摆了, 取其荣华富贵的好兆头。
花儿有些还不到开的时节, 都是内务府早早从江南鱼米之乡让人送进京城, 在花草房内好好养住了,再挑这不冷不热的时候移植到天井里,让天井里多些色彩, 好叫常年幽居后宫的女主子们心肠也能亮堂亮堂。
静嘉懒洋洋靠在半夏特意缝制的团枕上,透过窗户缝儿看着外头叫雨丝冲刷得更鲜嫩的颜色,笑着摇了摇头。
她手里攥着佟佳氏留给她的那串迦南佛珠,许是摩挲久了,每颗细闻带着浅淡迦南香气的佛珠儿都好像是包了黑纱的珍珠似的,透着乌蒙蒙的亮,衬着静嘉身上粉紫色的燕居袍子,倒是叫她有种方外之人的清雅。
杜若不喜欢主儿这般清心寡欲的模样:“您补药也喝了三个月,如今身子已经大好,可不敢总这么躺着,仔细身子骨儿都要躺废了。”
静嘉也不回她,只笑着问:“这几个月万岁爷没来,内务府一点不顺气都没给?”
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还是叫宝赫去了西南。许是皇帝想让静嘉担心,好逼着她去乾清宫求情还是怎的。
偏静嘉通过淮骏跟宝赫搭上了话,得知这也是他想要的,若是去西北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宝赫跟茂武关系还不错,逢迎定国公也不成问题,如今太后不在了,容嫔又眼看着被打压下去,定国公但凡不傻就不会拿宝赫开刀。
静嘉虽然担心,可她不愿意因为自己桎梏宝赫的前程,不止她想护着宝赫,宝赫也想护着姐姐,她没有权利全盘否定宝赫的想法,便只由着他去。
只是这几个月来,好不容易有功夫清闲下来,她还是不免多担心几分,一直也没收到宝赫来的家书,即便是万岁爷那边肯定也没有收到,不然他早叫人暗示自个儿,等着她去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