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宝赫去了西南,淮骏就叫万岁爷给打发到了西北,德妃一事虽然牵连到了兵部尚书,可马佳老大人仍然是领侍卫内大臣,没有淮骏出头的时候,淮骏深思之下,还是举家去了西北。
内务府除了那位陈管事因着淮骏的缘故,掌控着广储司暗地里不叫储秀宫受委屈,其他地方都不怎么理会储秀宫。
德妃的死到底是在鄂鲁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倒是没找静嘉麻烦,可他自个儿病了好些时候,如今内务府醇亲王管着更多些。
醇亲王人古板,与后宫没什么牵扯,倒也不曾偏向谁,只管着让内务府不出大问题,私下里还是各司和各局说了算。
如此一来,同在妃位,柔妃有小阿哥,平妃有个大将军的哥哥,两个人还管着宫务,自然成了热灶,储秀宫反而不显。
这三个月来,要给太后守孝,皇帝自然不会进后宫,因着孩子会去平妃那里坐坐,二阿哥去给柔妃请安的时候,皇帝也给柔妃面子,过去考校课业。
就连容嫔那里,三阿哥如今被养得白白胖胖,皇帝偶尔也会去承乾宫看看,此举倒是叫人私下里猜度皇帝是因着孝道,还要护着关尔佳氏,容嫔虽然不是贵妃了,可也没受多少委屈。
只有储秀宫这边,皇帝一次都没来过,静嘉出了‘小月子’后,皇帝也从未派人召她去过乾清宫,渐渐宫人们都开始道锦妃不受宠了。
又有人说是因为静嘉一连两次都保不住孩子,已经叫万岁爷厌弃了,以后这个妃位也就到头。
头回杜若听说时,气得脖子都发红,在殿内转磨一样念叨了好一会子,把静嘉逗得笑了半天。说那话的好些还是小贵人和常在,她都不明白,这年头妃位不值钱了吗?就算是妃位到头,也没人敢明着欺负不是?
杜若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儿,可还是明里暗里希望自家主儿支棱起来,等着出了三个月大孝去争宠,好打打那些管不住嘴的长舌妇的脸。
这会子听见静嘉问,杜若反倒是不敢抱怨了,她怕静嘉伤心,故作不经意坐在脚踏上拿着绣活儿笸箩:“咱们宫里人也不怎么出去,他们就是想给咱们添腻烦也没处去呀,左右份例一应都是不缺的,也没以次充好,您没看广储司还叫人送了玉堂春富贵来吗?主儿不必担心。”
静嘉笑着摸了摸杜若的脑袋:“不是你怕我郁结于心,花了银子吧?”
杜若身子僵了僵,略有些沮丧:“刘福说也没花多少银子,是陈掌事借机卖好儿呢。”
“那提膳的时候,去领份例的时候,就没受委屈?”静嘉依然笑着问,见杜若想敷衍,她先一步继续道,“不必瞒着我,你若是瞒着,我两眼一抹黑,到时候别人算计我,我也不知道。”
杜若这才低着头轻声道:“别的不说,柔妃娘娘那边管着的地方,一直都还挺客气的,就是……就是平妃娘娘那里不好相处,御膳房……倒是也没故意找咱们麻烦,可想要些精致的得花银子。”
太后去了头两个月时,还不需要花银子呢,即便是给出去银子那也是打赏,后头也不知平妃身前的紫月跟御膳房说了什么,后头再去要些份例外的东西,就需要花银子了,那些逢迎的小苏拉也没了笑脸儿。
照刘福的话来说,那就是他这辈分一年多恨不能变八回,从好弟弟到好哥哥再到爷爷辈儿,如今又变成了他刘福。
“这不挺好吗?宫里拜高踩低的都是常事儿,如今正好看看哪些是不必来往的。”静嘉不紧不慢道,“若是连几个月功夫都瞧不下来,即便是以后逢迎上来,这样的人也不能来往。”
杜若认真点头:“奴婢听主儿的,一个个奴婢都会记住的。”
静嘉又叫杜若这嘟着脸儿的凶狠小表情逗笑了。
“不过主儿,咱们银子可是不够多呀,上回还给三阿哥打了个好大的银锁,天儿一热,到时候瓜果、甜碗子、冰鉴这些都费银子……”杜若偷偷打量着静嘉的表情,小心翼翼道,“您就打算这么跟万岁爷冷着?”
静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什么叫我跟万岁爷冷着,那不是他冷着我吗?”
杜若着急:“那您就不打算……”
“嗯,不打算。”静嘉好整以暇剥了个橘子慢慢吃着,“放心吧,天儿慢慢就热了,储秀宫凉不了。”
杜若欲言又止,可看着主儿这胜券在握的模样,她到底不敢说太多。
她瞧着主儿这几个月好吃好喝好睡的,皇上没来,主儿反倒是养得面红齿白的,她都时不时会看楞住,先养好身子再争宠也行。
若不是主儿这一日比一日更好看的娇媚模样,储秀宫的宫人们早就坐不住了,哪儿能有如今的清净。
过了寒食节,各地进京的秀女便要开始准备进宫选秀了,可这会子宫里人在意的倒也不是这个,大伙儿都等着看,如今已经出了孝期,万岁爷到底会先翻谁的牌子?
这日罗礼在晚膳前早早就过来,亲自端着牌子等。
乾清宫将灵巧处置了以后,皇帝对各处把控更严,倒是谁也没办法提前探听到消息。可各宫也都派了人在不起眼处等着,甭管是妃位还是小答应,都心里带着期待,早早就打扮好了,谁还没个念想呢。
谁知道皇帝用过晚膳后,直接叫了去,一直批折子批到了戌时,才起身带着孙起行去了储秀宫。
孙起行瞧着万岁爷往御花园方向去,心里就暗笑。
他就知道,那位娘娘能忍住,自家万岁爷就要坐不住了,虽然瞧着万岁爷脸色仿佛还在冬里没换季,可孙起行莫名觉得,到最后该也是雷声大雨点儿小。
听魏嬷嬷说,锦妃这几个月身子养得不错,要是万岁爷能看到个打扮好的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说不准这雨点子就落不下来咯。
可谁知一进门,孙起行心里就猛地一哆嗦,看样子他还是低估了锦妃的胆儿,豹子胆儿都不够娘娘用了呀!
静嘉只随意穿着身月白色的半旧燕居袍子蹲在地上:“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
皇帝走到静嘉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声道:“抬起头来。”
静嘉从善如流微笑着抬起头,一张清水出芙蓉般的妩媚面容,因为眉心不曾装点的牡丹花纹,多了几分雅致和清灵。
白了,脸上也有了点肉,叫她那好容色里还添了股子娇憨,让人瞧着心里舒坦,却不过于浓艳。
皇帝瞧着手心是痒的,心窝子都微微发烫,但他还是很不高兴:“几个月不见,你倒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还把朕放在眼里吗?”
“万岁爷说的是。”静嘉恭顺垂下修长的脖颈儿,蹲的很稳,“臣妾肯定没把您放在眼里呀,左右臣妾得寸进尺这事儿也跟您说过不是?”
“都滚出去!”皇帝突然冷声喝道。
杜若担心得厉害,出来殿门不自觉就带着祈求的目光去看孙起行。
孙起行微微偏头,你家主儿自个儿找死,他一个当奴才的还能拦得住?
皇帝将静嘉一把拽起来,紧紧箍在身前,捏着她下巴眼神冰冷:“你真以为朕不会罚你?”
静嘉被逗笑了:“您罚我做什么?要是把万岁爷放在心里就得受罚,那满宫妃嫔可都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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