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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两日,月至半空时,宋冠青便翻窗而来为她涂药,身上渐好了才没来了。
这日,楚渝照常去王皇后那儿请安,殿中正热闹着。
“母后不知,二姐姐啊,急着出宫见小秦公子呢。”只见一红衫女子声音娇娇,调笑道。
“三妹妹那日抄的书可抄完了?”一女子面容清冷,一身素白缠枝裙,眼细而长,不媚反而极清冷,是二公主楚清,她抿了一口茶道。
“母后…”
“好了好了,小小年纪还管起你二姐姐的事来了,倒是你,近日出宫次数比你姐姐还多。”王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三公主楚颜,又见平时冷傲自持的楚清,此刻眼神也频频往外瞟,了然笑道:“清儿去如安寺,可愿替本宫求一段红绳来?”
原来楚清与那秦郎君约在如安寺。
楚清面上微红,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她出来时,正瞧见楚渝在门口静静伫立,想到楚渝素日没什么交好的郎君,此番进去,怕是又得挨催了。
“渝儿来了?快进来。”王皇后在里面催促道
姐妹二人目光一对,颇为无奈。
楚颜年纪最轻,平日里最爱咋咋呼呼,满阆中疯跑,与楚瓒宁如出一辙,相比起楚渝,前者更像是楚瓒宁的亲妹妹一般。
“母亲安好,三妹妹。”楚渝被王皇后教养极好,一举一动皆是一国之风范,她识礼知趣,温静娴雅,倒也不是没有郎君想邀她,宋冠青还在时,她便被拘着只能跟他一起玩,他去了军中那几年,王皇后让她日日读书学规矩,竟是要一口气把以前偷工减料的都拾起来。
对于自己的女儿,她自然是严格的,且楚渝作为长公主,人前应该更守规矩些,女儿这软软的小性子,教了这么几年,总算勉强撑起来了。
每逢大宴上,郎君们虽离得远,是可以和女郎们说话的,却只说些风花雪月,诗词歌赋,说得楚渝脑袋都大了,因此她平日里也是少出门。
“大姐姐好,”楚颜行了礼,贼兮兮地凑到她跟前道:“大姐姐可有心仪之人?”
突然单刀直入,如此直白的话,问得她一愣,开场白都不说了吗。
“…三妹妹这么闲,今日不出宫吗?”楚渝另起了一个话头。
“不着急,大姐姐的事才是正事!”楚颜拍拍胸脯,没注意她的语气,又将楚渝拉到一旁的小桌,桌上满是男子画像,她还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了。
“这人是徐左相的儿子徐卿白,中秋宴上你见过,就是写,写得特别好的那位,这人是礼部侍郎之子周之言,听闻他正直无私,这位是……”
阆中儿郎真是多得数不过来了,这已是楚渝看的第三拨,看得她眼睛都花了,便遣人来了一杯茶,温柔道:“三妹妹喝些水吧。”
这楚颜讲得口中干渴,此刻如逢甘泉,一饮而尽,这叽叽喳喳的小嘴可算消停了,喝了茶,还待再说。
“好了,颜儿,你也说累了,歇着去吧。”王皇后终于大发慈悲的解救了楚渝。
楚颜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道:“大姐姐,我这爱说话的毛病又犯了。”
“你呀。”楚渝无奈的笑道。
行了礼,楚颜便风风火火的走了,殿内一下安静了,仿佛走了好几个人。
“三妹妹这嘴,可太能说了,母后方才怎么不开口!”人走了,楚渝便稍松懈了些,语气也透出些稚嫩。
“颜儿好意,再说,这么些人,若你开口,她便停了。”王皇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楚渝不答。
“那画卷都是京中世家翘楚了,中秋宴上,你也见着面了,可有满意的?”王皇后继续道。
“母后思虑周全,渝儿都很是满意。”楚渝闭着眼,一本正经点点头。
此话一出,王皇后忍不住笑了,一张端庄的脸笑得如春暖花开一般。
“既然渝儿这么说,那便让这些世家把儿子送过来,都给渝儿当面首吧,刘嬷嬷。”王皇后语气认真,就要招手叫人。
楚渝忙睁眼,扑倒在王皇后怀里拦下她的手,撒着娇:“母后~”
她已许久没有这般情态,王皇后眉眼温柔,带着怀念,轻抚着她的发,语重心长道:“为人母亲自然希望儿女选个好人家,那日殿上,我瞧你看了宋小将军好几眼,可是心悦他?”
做母亲的,最是明白儿女的心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年龄再大,在父母面前也不过是个一眼就透的孩子。
说起这人,楚渝就心烦气躁,想起他,便想起自己未曾绣完的春景百花图,针法复杂,用线繁多,拆了好几次,彩线乱成一团,未绣完便扔进了库房,宋冠青如这画一般,她实在不想处理。
“只是瞧着他那画极有韵味,便多看了两眼。”这借口找得自己都不信,楚渝略有些心虚。
“你与他亲梅竹马,总也有些情意,我瞧他端方正直,是个不错的。”王皇后静静分析起来。
“女儿不喜。”说出来她自己又不大高兴
', ' ')('了。
王皇后叹了口气,这小女儿情态,还说不喜,只是她惯会装乖骗人,少女情怀总是别扭,她也年轻过,时间长了就好了。
“既然不喜,那便不说他了。”王皇后话音一顿,又道:“后日你二妹妹要办一场赏秋会,在郊外,你一起去吧。”
阆中一年四季都要办些宴会,赏花赏雪赏月亮,看得她都腻了,刚想开口拒绝。
“总要相处相处,才能自己喜欢什么。”
只一句话,楚渝心中的线便松了。或许是宋冠青太过霸道,她不曾亲密接触过其他男子,母后说得对,自己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她不要被动接受,她要选个心仪郎君,将宋冠青狠狠抛开。
“是。”这便是应下了。
这头,傅烈自听了阆中的传言,在衢州动静不小,楚瓒宁频繁与宋冠青议事,敲定个中细节。夕阳西下,二人才从书房里出来,坐上马车预备出宫。
“此事便暂定如此,只是此行凶险,注意安全。”楚瓒宁担忧地嘱咐道。
“太子殿下如果不把我往鹤楼拉,想必臣定会感动得感激涕零。”宋冠青撩开帘子,街景悠悠而过,这个方向正是鹤楼的方向。
“这不是怕你压力大,为你放松些吗…”楚瓒宁被拆穿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只是这议事几日,便来吃几日的饭,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殿下看上了…”未带宋冠青调侃完,楚瓒宁眼神闪烁,踢了他一脚。
要说这鹤楼,在阆中算不上数一数二,来往贵人不多,大多是跑江湖混饭吃的人,饭桌间的故事层出不穷。而这最出名的便是楼中的甲字房。甲子房共分三间,每间有专门的说书人,上通天文地理,下通古史人情,江湖上,朝堂上的秘闻,外面可没听说过。
若是有钱,便能请动鹤楼老板说书,说的故事更是离奇,情节跌宕,不少人听了以此写书,还小赚了一笔。
二人一进店,小二便熟练而识趣的请人上了甲子房,一桌菜肴,冒着热气,时机刚好。
一身形纤细,面戴轻纱的女子安静的坐着,想必已等候些时辰。
若有中秋宴上的人,便能认出,这是那日诗词第一的应晗。
见人来,应晗站起身来行礼,方坐下,开口询问道:“今日公子想听什么故事?”
“便说一说你吧。”楚瓒宁这几日听了许多,兜兜转转,说到了连日来的目的。
“小女不才,无甚可说。”应晗淡淡应道。
“一百两。”楚瓒宁取了一张银票放于桌上。
应晗不动如山。
“二百两。”他又加了一张。
……
“五百两。”拿出这五百两他都不禁肉痛。
应晗仍是不动。
宋冠青自是静静的吃菜,近几日楚瓒宁爱听说书,日日都来,这五百两,要把这太子殿下的金库掏了小半了,眼见楚瓒宁一脸求助的看着他,便要张嘴借钱。
“臣今日只带了这么多。”宋冠青将钱袋摊开,只几两碎银安静的瘫着。
“我记得宋府不远?”没皮没脸到了楚瓒宁这个境界也是没谁了,花钱装阔还要借钱。
“臣想起家中有事,先告辞了。”宋冠青迅速起身要走。
“哎,我记得明日有什么赏秋宴来着,妹妹真是无聊,非要去玩玩,说要见见那个温柔体贴,风清月朗的徐卿白。”楚瓒宁遗憾地用扇子拨弄着桌上的碎银,又道:“可惜是二妹妹办的宴会,还得有帖子。”
宋冠青生生转头,帖子已经在桌上了,他欲伸手拿,一把折扇按住了他,狭长的凤眸透着不怀好意。
“五百两。”
“啪”地一声,宋冠青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拍在桌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拿到了帖子,他又状似漫不经心道:“殿下的老婆本都要掏空了,臣定当施以援手才是。”说完便得意的走了。
至交损友,莫过于此。
“咳咳,一千两。”楚瓒宁试图盖过这个话题。
应晗心中疑惑,这太子殿下掏了五百两,老婆本都快没了,这也太穷了吧,以后还是少来往,免得找她借钱。
室内安静,那女子低头垂眸,柳叶般的眉舒展着,白花耳坠静静开着。
她不会是想着我拿老婆本出来都要听她的故事,喜欢上我了吧,虽然她长得还算耐看,身材嘛,养养应该就回来了,东宫也没什么姬妾,她皮肤还挺白的,生的孩子应该也长得好看,若是男孩便取……楚瓒宁思维发散,已经想到了孩子长大叫他爹爹的情景,一下乐了出来。
还很傻。应晗看他傻笑,心想道。
“小女生来不详,父亲将我外放,近年来才接回家中,只是小女野性难训,酷爱经商,父亲难以管教,便为我置了一间酒楼,不再管我罢了。至于这些故事,是从些江湖客手中买来的。”
她说了假话。
对于不用深交的人,何以说真话,落人把柄,应晗惯常如此。
楚
', ' ')('瓒宁亦知她说了假话,笑容一滞,脸便冷了下来,指腹摩挲着那柄玉扇,确实不是心血来潮要来看看这应晗何人。
“你似乎还有事没说?”楚瓒宁的脑瓜子终于上线了,一张清俊的脸也恢复了往日高深莫测的模样。
他说的事,便是中秋夜宴的糊涂事。
本是赏灯,因为宋冠青的离场,应晗这个第一便被围了起来,好容易喘口气喝了杯水,还中了招,心道得罪了谁的生意,宫中夜宴竟也敢下手,身上情动发热,心急想要回家,勉强拿簪子刺了一下手臂,才保持清醒。
谁知这心大的太子没瞧着眼前的人不对,绕是她说了身体不适,他还非要送她,送她也就罢了,还缠着她说话,问她是不是在宫外经商,可曾去过远方。
楚瓒宁一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模样,身上散着少年的热气,行到僻静处,他仍是喋喋不休,应晗便勾住他的脖子,一下亲了上去。
太子殿下只看过猪跑,哪儿吃过猪肉啊,一下愣在原地,直到应晗亲上了他的喉结,这人才反应过来,反客为主。
应晗醒来时腰酸背痛,不着寸缕,背后是男人的胸膛,腰上是昨夜作乱的手,她拨开那手,下床缓缓穿衣。
“你醒啦?”楚瓒宁才睡下,声音沙哑,打着哈欠。
“昨夜中了药,多谢太子殿下相救。”应晗只穿得勉强遮身,便冷淡的应道。
“你的伤,要不要涂涂药…”楚瓒宁看她柳眉皱起,一时不忍。
“不用,小女有一事求太子殿下。”她立在那儿低眉顺眼道。
“你说。”楚瓒宁想了想,觉得纳她为妃也不是不行。
“只望殿下勿将此事透露给别人,小女声名倒不要紧,只恐耽误殿下清誉。”
“我没什么清誉。”楚瓒宁已明白她的意思,心下生了逆反心思,语气不咸不淡。
“小女愿奉上金银千钱,”应晗顿了顿,又试探道:“若太子殿下需要,不若再加上两名西域美女?”
他弄的狠,想来平日也食荤。
楚瓒宁听美女两字一下怒了,冷着张脸:“金银美女不必了,本宫不会对外言说,李青,送客。”
应晗微微松了一口气,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之后,便是现在这样了,他来了鹤楼,指她说书。
轻纱浮动,应晗开口:
“那日之事实乃被生意上的人陷害,现下解决了,多谢公子关心。”
说来这祸事,竟是源于一场毫不起眼的小争执。让应晗白白痛了一遭,自然是付出了代价,而宫中的人也被楚瓒宁找了出来杖毙。
“也不是这个事。”楚瓒宁捻着银票,垂眼道。
应晗心中生气,这事不是已经过了,难不成还要讹她。
两人静了许久,楚瓒宁才缓缓道:“你,玷污了本宫清白。”
“小女不知太子殿下何意?”应晗忍着怒气道。
“本太子身份尊贵,第一次草草给了人,你说该如何赔?”楚瓒宁脸上只写着‘我不要脸了’五个字。
草草给了人?应晗气极反笑,阴阳怪气道:“太子殿下说得极是,只是不知为了这草草二字,小女该付多少银钱?”
“一千两。”他伸出一根竹般肌肉匀称的手指。
“桌上便是了。”
“啊还有,本宫第一次并不舒服,你得再赔我一次。”
不舒服你还做那么久,生疼得她一天没下得了床,应晗心中骂道。
“一次,我与太子殿下以后便再无瓜葛。”
“好啊。”
“何时?”
“再说吧,我先收点利息。”
说着楚瓒宁便拍了拍大腿,示意她过去。
应晗皱眉,楚瓒宁又劝说道:“我这金尊玉贵的身体,说到底还是便宜了你,还不许我收收利息?”
应晗没做过这么亏本的生意,男女之爱,两相情愿,纵然他是太子,他不也没推开她吗,两人都是第一次,现在居然还要她来倒贴。
被揉着乳,亲着嘴,连连喘息的应晗,迷迷糊糊的想到,以后人生信条要改成别靠近老赖,会变得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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