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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多,我被警方找到,由于我是最后与那个男人交流的对象,他们通过记录知悉了我的存在,并询问我更多。我始终保持微笑,对每个问题都耐心地回答,但他们脸上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这让我感到很无奈,也非常抱歉。
“我不是疯子,对,我也没有精神上的疾病。”我重复道。
坐在桌子对面的人仍蹙着眉头,或许对他们而言,我所说的、传播的一切不过是引起恐慌的谣言,对此我无法反驳。然而,正因为他们不能认清那片黑云的真实,所以将这些归结为虚假的故事,就像曼德拉效应,愿意相信的人就会被影响,不相信的嗤之以鼻。而且男人的死亡是有目共睹的,是他自己疯狂撞击着玻璃,主动断送了生命。即使我和他有过匪夷所思的交流,如邪教信徒谈论着传说,那又如何?
他们无计可施。
下午三点多,我离开气氛压抑的地方,在门外静静地望着天空。视线中,黑云已经不再来去无踪,而是一直盘旋在我的头顶,沉甸甸地压下来。不远处,一个卖水果的小贩忽然傻傻地仰起头,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外,好像着了魔。我注视着他,几分钟后,他重新发动了车子,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冲向路边。
“砰——”
尖叫、烟雾和混乱的人群组成了新的画面,我没有多看,绕过另一条路回家,黑云始终漂浮在我目所能及的位置。它的边缘如墨水撒在了纸上,不断扩散,沉郁的黑色吞没其他,像巨兽啃食、贪婪地吞咽。我的脚步越发轻快,甚至哼起了歌,心里被一股不可思议的欢愉盈满。与他们相比,我是这么的特别,能够在他的凝望里保有冷静,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会幸运地被他亲吻吧……
在那些淫艳、诡异的梦境里,他呼唤我的名字,也在我耳边低语,说自他诞生于这时间和空间的缝隙,包裹着地球吸食能量,我便是唯一一个勾起他兴趣的人类。“原因?规则?不,亲爱的,我不需要它们。”他无数次亲吻我的嘴唇,“我凌驾于它们之上,当你做好准备,我就会来迎接你。”
是啊,他不计较我的软弱和无能,因为地球是他的牧场,人类不过是被放牧的牲畜,只要他喜欢,就会用力地食用他们,将恐惧、濒死的惨叫和堪称甜蜜的死亡融合在一起,细细品味。漫长的沉眠太过无趣,他欣喜于我的出现,仁慈地为我打开了那扇门,使我走向那条通往黑暗的道路。
我为此感到狂喜。
没有原因的自杀逐日增加,我时常在外游走,如观赏戏剧那般,观看着曾经的同类的死状。有的人用刀刃割断血管,有的人一头坠下,有的人大口大口吃下了致命的药物……起初我还觉得有些害怕,但心情越来越平静,直到某一天,我开始被腹中的饥饿夺去注意力。我对这些死者产生了食欲,不,不是对血肉的渴求,而是对某种更深层的东西的贪恋。我终于理解了他的眼神,那片黑云不止在空中延伸,也疯狂占据我的内心。
当然,少数敏锐的人察觉到了当中的可怖之处,他们都能看见黑云,并意识到瞳孔所映照出的云团的姿态越来越古怪。肉块、眼球或者血淋淋的断肢……我在网上看到不同的描述,只可惜,最终它们都被认作疯言疯语。
今天我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就在这栋楼里,房客们大多惊讶地走出门查看情况。按理说,他们包括我都是奔波于谋生的年轻人,经常会有一种不管闲事的冷漠情绪,但在发现被送到车里的房东后,人们脸上大多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房东是个胖胖的男人,最近却变得很瘦,只是一瞥,我几乎认不出他了。
“是自杀吗?”
“好可怕,怎么这么多人想不开!”
“在浴缸里溺死,感觉好痛苦……”
众人低声谈论,我环顾四周,又抬头,黑云已经落在了几近楼顶的位置,像无数双冷酷的眼睛,或者敏锐的耳朵——那确实是他的耳目——我感到一阵颤栗,这比食欲更强烈,令我瞬间忘记了饥饿。人群逐渐散去,我捕捉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是争吵,是指责,是无理由的厌恶,被影响的人显出丑陋的神情。
我不露痕迹地在喉咙发出吞咽声,那些走动的背影如同蠕动的肉块,暗色的血液在脚边蔓延,无声无息,他们应该融入我的身体里……
深夜来临了。
我安静地出门,楼道里没有别人,我只是走着,一层又一层,向着楼顶走去。在我经过的地方,那些本来无声的门后,突然爆发出了哭声和笑声,刺耳又诡异,好像许多人共同唱着一首调子扭曲的歌。我没有停下,慢慢地,浮躁的响动变为了同质化的粘稠动静,就像有什么在地面蠕动,朝我靠近。
接着,我推开天台的门,外面是无边的黑暗,云团彻底覆盖了这片区域,而我的身后,人们的尸体不知何时交织在一起,犹如巨大的蜘蛛,数十只手、数十只脚一同动着,又缓缓干瘪下去。
“……亲吻我吧。”我站定在原地,任由糜烂的肉块黏着,从我的双脚开始,疼痛和狂喜涌动,在进食的过程中控制着我的心脏。
我看见了,
', ' ')('他是传说中的神明,是从云柱走出的王,是恶意的肉、血和眼睛,我看见他向我敞开怀抱,我们的触肢紧紧缠绕,底下死者堆积成高高的阶梯。我的身份、名字和存在都将在这世上被抹除,从今往后,他们若想起了我们,便只能疯狂地念着恐惧和恶毒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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