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颐出了赵宇文的屋子,这会儿雪已经停了,院子里积了好深的雪,考试的这几天都在下雪,现在一考完试,雪也不下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故意整他们这些考生!
“少爷,吃点儿东西吧,我去厨房拿。”
“不用,我去大厅吃。”
青竹有些为难:“大厅里可冷了。”
周颐摇头,被关在那个一寸放长的小号舍里那么久,他现在对密闭的空间有点排斥:“就去前厅吧,我正好散散心。”
“那少爷你稍等下,我去给你拿披风。”青竹见劝不动周颐,只得说道。
周颐点头。
青竹窜进屋子里将披风拿出来给周颐披上后,主仆两个出了院子,这时后客栈其他房间都紧闭着,而且里面都漆黑一片。
看来大家都被伤了元神,现在正在休息。
到了大厅,这里空空荡荡的,掌柜的点着灯正在柜台上打算盘,见周颐出来,忙笑着上前:“周老爷,您歇息好了?”
看看人家这觉悟,一声周老爷和周举人差别可就大了,考生刚刚下考场,谁都希望自己金榜提名,这会儿喊这些考生举人,虽是事实,但听在这些考生的耳朵里就不那么美妙了:我这马上就要中进士了,你一口一个举人的,存心找晦气呢!
老爷可就不一样了,举人可以叫举人老爷,进士也可以叫进士老爷嘛,统统都是老爷,只是周颐一个十七岁唇红齿白的少年被一个年过半百的掌柜叫老爷,着实有些搞笑。
周颐点点头,“肚子有些饿了。”
掌柜的忙吩咐小二上饭菜,“周老爷,这是我们店里从中午时分就开始煲乌鸡汤,您喝一点儿,暖胃。”
小二也是个伶俐的,将菜端上后,殷勤的说道。
周颐点头,“多谢。”周颐只不过是出于习惯,倒把小二惊得跟什么似的,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哪儿当得了您的谢,您慢用。”
周颐让青竹也坐下来一起吃,他反正是不习惯吃饭的时候还有人站在旁边伺候。
青竹被周颐这么对待惯了,只笑嘻嘻的说了句谢谢少爷,就坐下来和周颐一起用膳了。
这一幕看在掌柜的眼中,倒是颇为惊奇,同是举人,怎么心肠差别就这么大呢?这位周举人可以和书童同桌吃饭,而客栈里的另一位举人却对书童动辄打骂,念书不顺了打骂书童,压力大了打骂书童,还让书童一天只吃一顿饭,睡柴房,造孽哦,这么冷的天气,要不是他心善,给了那书童一床被子,只怕这会儿都都被冻死了。
给周颐上菜的那位伙计可能是忙完了活计,这会儿站在柜台边对掌柜的说道:“掌柜,您知道今儿北平城里又在说李将军府的小姐什么吗?”
掌柜的头都不抬:“能说什么,还不就是那些。”李将军府的闺女也不知道被哪个嚼舌根的乱说出来,现在全城都知道了将军的千金是个无盐的母夜叉。
“不是,今天是说那将军的千金在闺阁中和男子不清不楚的。”小二压低了声音凑到掌柜的面前说道。
掌柜的面色一变:“噤声,不要命了,传这些瞎话,别学那些长舌妇。”
“哦。”伙计本想和掌柜的讨论讨论八卦,拉进一下关系,谁想到竟然被训了。
只是周颐离他们并不远,小二说的那话还是被他听见了,周颐皱了皱眉,“你们说的李将军府的千金,可是镇远将军那个李府?”
周颐问话,掌柜的不好不答:“就是那一家,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这些话,这么说一个还未出阁的闺女,无论是不是事实,良心怕都不算好。”
周颐放下碗筷,起身回了屋子。
说李应茹是无盐的母夜叉,他都是能理解,毕竟李应茹的长相确实不符合这时代对女子美的定义,而她武功高强,这些大男子主义惯了的男人看不惯也不足为奇,但要说李应茹与男子不清不楚,这就有些扯淡了。虽然他和李应茹只见了两面,但他知道李应茹绝不是这样的人。
这是有人故意败坏李应茹的名声?李应茹一个闺阁姑娘,能和人结什么仇?难道是李将军结的仇人?不会,坏了一个女子的名声有什么用,除了让李将军和李夫人伤心外。而且只要是稍微有点羞耻心的男人肯定不会干这样的事。他是男人,自然也了解男人,这时代的男人自傲,女子从未被他们看在眼里,所以和女子计较是一件非常掉逼格的事情,所谓的好男不跟女斗,未尝没有这样的心理。
不是男人,难道是女人?
周颐的食指在说上敲了敲,女人?是谁呢?
女人之间的相互为难,要么是有目的的坏事,要么就是嫉妒。嫉妒?周颐脑子里灵光一闪,响起那天在玉泉寺的一幕。
周颐又不是傻子,怎么看不出来潘思对他的异常,两分的欢喜八分的讨好,那姑娘的样子看着挺可爱,但心机着实不可小觑。
要不要去提醒李应茹?
想了想,便放弃了,事关李应茹的闺阁名声,他一个男人贸贸然插进去说不定还会坏事!
而且这幕后主使是谁,现在他也只是猜想。
偌大的北平城,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第二天,人们八卦的事情又变了,说是潘府潘大爷的小闺女和国公府的小公爷私定了终身。
周颐听到这里的时候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青竹理解的给他递帕子:不论是李姑娘还是潘姑娘他们家少爷都认识,少爷吃惊也很正常。可是他却想不通,怎么少爷认识一个女子,这女子就和别的男人好上了?那这样的话,少爷要去哪里找媳妇儿?本来他还挺喜欢那个李姑娘的,虽然她长得不咋地,可是性格好啊并且还救了他们的命。老夫人说了,娶妻娶贤,而且他们遇上一个慈善的主母,日子也好过一些。
不过现在这两个女孩子都无望了,他拍拍周颐的背:“少爷,你别伤心,天下的好女子多的是,咱们再慢慢找就是了。”
周颐无语的摆摆手,他伤心什么啊!他是被李应茹的操作震惊了,昨天他本来还不确定造李应茹谣的是不是潘思,这下完全可以确定了。
不过李应茹的反应也太快了吧,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既狠又准,潘思只说她与别的男子不清不楚,可李应茹反手就报复了她,而且还把男人具体是谁都说出来了,这可比那个什么模糊的与男子不清不楚要来的容易相信多了。
虽说有些不道义,但周颐对李应茹却是越加欣赏了,他和李应茹只怕是一类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整死你。
李应茹既然有这样的心计,和潘思的较量也就不用他操心了。
往后的几天,关于潘思和小公爷张廷兴的事情越传越邪乎,什么时候月下赏雪,什么时候交换定情信物都一一爆了出来,说的活灵活现的,好像有人在旁边看见了一样。
事情的高潮还在第三天,小公爷生的风流不羁,一副好相貌早是北平城人尽皆知的,和一帮子纨绔聚在一起的时候,那小公爷竟然亲口承认了与潘思有情,原话是这么说的:“我与表妹青梅竹马,我早就认定了要娶她做妻子,马上就要定亲了,交换信物有什么不对。”
这张廷兴生的貌若潘安,人又会说话,京中许多女子都对他思思爱慕,现在陡然听到他与潘思定了情,那些女子就伤心了,无论是聚会中还是其他地方,都会话里话外的诋毁潘思,这样一来,李应茹的事情便彻底没了水花。
周颐亲眼看着事情一步步发展到现在,除了叹服已经没有其他好说的了。不过那个小公爷会说出那样的话,周颐还真是没想到。
不过不管怎么样,至少不关李应茹的事了,周颐也就不再管,他提了些谢礼上了李府的门。
李应茹救过他,而且那天李夫人还相邀他来将军府,不管怎样,他都应该走一趟,至于心底还有没有其他心思,就要问他自己了。
大厅里,李夫人听说周颐上门来拜访,忙欢喜的让人将他请进来,李将军已年过半百,不过精神头很好,一双眼睛如老鹰般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