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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映柳抽动长鞭,穿过城门,径直往营帐方向而去。
青年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狂风吹乱了他的鬓发,面容一片青白。他任由腥甜的风灌入他的喉管,眼底一片赤红。
霍太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唤霍家军跟随顾映柳出城。
顾映柳已经听不见了,他的脑袋里只能装得下小絮儿。
落日融金,暮色四合。
顾映柳捂住心口,全身被莫大的悲凉和恐慌席卷,指尖都跟着颤栗不止。
是不是他无论如何机关算尽,都无法获得幸福?
在到达军营时,他所有的恐慌都落到了实处。
马儿吃痛嘶鸣,油火倾倒,炭屑纷飞,军营被明显被掠杀过一番。
他直接摔下马匹,身后传来霍家军的惊呼,“顾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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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时分,顾映柳悠悠转醒,“小絮儿……”
他打量着周围的景象,殿中的博山炉静静燃着熏香,画窗透进来暖橙的阳光,床头挂着银熏铃,是再熟悉不过的崇瑶殿。
顾映柳的手往旁边一探,摸到了一层温热。
青年转过头,就望见了沉睡的少年,额头包着纱布,显然是受了伤。
顾映柳屏住呼吸,手指小心翼翼地按上少年的伤口。
他俯下身,轻柔地在少年的颊边落下一吻,而后又哭又笑地吻啄着少年的手指。
窦回章坐在房梁上,对小五说道,“我就说他会发疯吧。”
小五:“顾大人担忧陛下乃是人之常情。”
窦回章委屈巴巴:“我也受伤了,整个右肩都动不了,你怎么不担忧一下我?”
小五:“我也很担忧你。”
窦回章:“光说说叫什么担忧……”
小五转头望向窦回章,要不是他,陛下确实可能已经命丧黄泉,“怎么才算担忧?”
窦回章指了指顾映柳,“就不用你哭了,和顾大人对陛下一样对我担忧一遍就行。”
小五回忆了一下,顾映柳刚才按了一下陛下的伤口,还亲了陛下的脸,最后还捉着陛下的手……
小五:“就不能换别的吗?”
窦回章见真的有戏,挑了挑眉,“我就见过这种担忧。”
小五没法,手指在窦回章痛到麻木的右肩按了下。
窦回章:“啊!”
他痛得差点骂脏话,他这条胳膊可是军医千辛万苦抢救回来的,现在怕是又要报废了。
顾映柳听见窦回章的惨叫声,下意识抬头往头顶方向望了一眼。
虽没见着人,但他知道窦回章肯定在屋内。
“窦回章,你长本事了。”
窦回章:“又没什么见不人的场面,不用害羞。”
小五惊愕地瞥了窦回章一眼,没想到他居然敢这样和顾映柳说话。
顾映柳冷笑了一声,“好久不见你妹妹了,也不知道去了哪,改日我给小五一张画像,让他跟着画像去找找。”
窦回章赶紧现身,朝顾映柳使着眼色,“别呀,我走还不行嘛。唉,我废了条胳膊把你男人背回来,还要受你们的气。”
顾映柳望了他的胳膊一眼,从怀里掏出个物件扔给他:“快滚。”
窦回章赶忙接过,“够意思。”
顾映柳人是讨人嫌了一点,但还是挺知恩图报的,直接把狼符扔给他了。
顾映柳没空理会他,“小点声。”
他又望向虚空处,“小五,你也出去。”
小五跟着窦回章出了寝殿,殿内只剩下顾映柳和容絮两人。
他剥开少年的中衣亵裤,确认只有额头中的一处伤口后,将少年紧紧拥在怀里。
“遇到你之后,我好似就有了无尽的幸运。”
入夜时分,少年还是没有醒过来。
顾映柳慌忙请来太医给少年查看伤势。
崇瑶殿内灯火通明。
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他们初见的时光,不是小絮儿给他请太医治风寒,就是小絮儿自己请太医治烧伤。
太医:“陛下受了惊吓,什么时候能醒未知。”
顾映柳:“也就是说,很可能这样一直睡下去?”
太医端详着青年冷然的神色,“可以这么说。”
顾映柳揉了一下眉心,“你出去吧。”
灯光在少年的眼睫处打下阴影,乌黑的长发垂散在软枕后,看起来安静极了。
顾映柳捏了捏少年的脸颊,“你会醒过来的是不是?你肯定舍不得我。”
青年在崇瑶殿内待了三天,期间霍太后来探望过,容絮都一直保持着昏睡的状态。
盛京终于入了秋,廊前的枯叶被雨点打落在石阶上,层层叠叠地往外铺。
顾映柳拾掇好自己,朝霍太后借了五千军队,披着蓑衣跨着骏马出了北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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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瑶殿内。
小五
', ' ')('对着窗外的雨帘忧心忡忡,“陛下昏睡不醒,顾大人这般匆匆出城,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窦回章懒散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还是担心别人发生危险比较好。老顾不可能做傻事的,只要陛下还活着,他爬都会爬回盛京。”
小五:“你怎么如此清楚?”
窦回章:“一看就明白的事情,还用想?”
他又掏出怀中的狼符,对小五晃了晃,“给我倒杯茶,自己倒的茶喝着味道挺怪。”
小五提起茶壶,将茶水倒进茶杯中推给窦回章,“给。”
窦回章:“果然还是别人倒的茶有滋味。”
小五:“顾大人出盛京是去做什么?”
窦回章:“暗狼卫的规矩不是只管服从,不问缘由么。”
小五:“可顾大人现在不是手执暗狼卫的人了啊。”
窦回章摇了摇狼符,“这玩意儿还真这么管用啊。老顾他临走前管我要了盆君子兰,估计是杀容昔去了。”
小五:“君子兰和杀容昔有什么关系?”
窦回章:“他之前要查容昔和君子兰,显然容昔和君子兰有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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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昔走在崎岖的山道上。
路滑泥泞,他的乌皮靴已经被雨水浸透。
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拓木随已经南下,只要他能跟拓木随联系上,说不定就能洗刷掉被追捕的耻辱。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唉……”
容昔叹了口气继续走。
他那好侄儿的命真是硬,身边竟然有那等高手,还不似训练出来的死士呆板,滑头得很。
一夕之间,他好似苍老了十岁。
容昔内心清楚,就算找到拓木随,他登上帝位也是希望渺茫。
长途跋涉后,容昔终于在烈阳高照的时候和拓木随汇合。
顾映柳也在此时到了宁远县。
自议事时宁远县的守将请求出战的时候,他就已经为容昔选好了他的逃亡之路。
拓木随自防卫最为“薄弱”的宁远入关,容昔自然也会循着这条路和拓木随汇合,然后他再以夹击之势给容昔来个瓮中捉鳖。
拓木随若是收留容昔,他就以包庇谋逆反贼为由,朝羌族宣战。
若他杀了容昔,他就以杀掉黎国皇族,挑衅黎国为由,将入境内的拓木随解决。
青年的嘴角荡开温润的笑意,瞧得人脊背发凉。
顾映柳手执缰绳,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容昔会直接放掉盛京和容絮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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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木兄,本王可算是找到你了。”容昔捶了捶酸胀的腿。
拓木随头戴毡帽,一袭羌族服饰,生得异常魁梧。
他眯着眼睛瞧着容昔身后跟着的随从,将他引入自己临时驻扎的帐篷里。
“容王爷,许久不见,王爷好生狼狈。”拓木随对侍卫使了个眼色。
二人直接掏出绳索将容昔五花大绑,丢在地毯上。
“拓木随,这是何意?”容昔摆弄着扳指,“本王和你无冤无仇。”
“你是和我无冤无仇,”拓木随掐住容昔的喉管,“霍澄是你杀的吧,我这辈子没几个兄弟,他死了,我当然要给他报仇。本来以为要到盛京才能见到你,没想到你自己要撞在我手上。”
“你觉得霍澄是本王杀的?”容昔冷笑。
这个没脑子的东西,被人挑拨离间了都不知道。
他顶多算是顺水推舟,怎么可能亲自动手去杀霍澄?
拓木随的力道收紧了些,容昔被掐得面色通红,窒息的感觉涌上头顶。
“那你和我说说是谁杀的霍澄?”拓木随说道。
“首领,有个小孩送来一盆君子兰,说是容夫人特意送给您的新客的礼物。”
“容夫人……”拓木随松开掐住容昔喉管的手,“你何时娶的妻?”
容昔的眼神在看到那盆兰花的时候迅速灰败下来,半息后,他又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是他杀的霍澄。只要我们联手杀了他,就可以给澄弟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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