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卿卿看见他的表情突然有些自责,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裴申的事情本来就是她的错,与孔济关系其实并不大。
孔济离开之后自己一个人想了很久,觉得自己是真的对不起张卿卿,也对不起裴申。不过是为了一个玉扳指,他连自己的同窗都能出卖,这样的他又怎么能被别人接受呢?
他纠结了很久,决定拿着银子去找项莱,两个人再把宿舍换回来。
张卿卿在教室里抄了半晌书也觉得有哪里不对,也出来想找孔济把事情说清楚。
这次张卿卿找到孔济的时候项莱同样也在。
孔济这次依旧在声嘶力竭的控诉,这一次说的话是真的义正言辞带点正义的味道:“我觉得我跟你换宿舍这事儿做的实在是不地道。我之前只收了你四两银子,现在我还给你五两,咱们再换回来吧!要不我良心不安!”
项莱对此嗤之以鼻:“你这换个宿舍两边收钱,还好意思说自己良心不安?呸!真不要脸!”
“我不要脸?你一个大男人整天缠着人家裴申?你看你脸上的青紫,是昨天晚上又被裴申打了吧?你这么一个当断袖也是被压的男人,你好意思说我?”
“你歧视我?你个不男不女的嘤嘤怪,你敢歧视我?”
他们的话题太容易从论理阶段进入人身攻击阶段,张卿卿出现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扭作了一团。张卿卿急忙过去拉架。
她跟这俩人都吵着架,其实跑过去的时候也无所谓偏帮谁。可是她确实也没有裴申那种一下子甩开俩人的力气,自打她加入战局之后,两个人的单挑就很快变成了三个人的互殴。
张卿卿被人迎面打了一拳,鼻子一下子就涌出血来。她脑袋有些发晕,也没看清楚出拳的是谁,仰面就往后倒去。
这一次没有裴申来救,她肯定要凉透了。
张卿卿正沮丧着准备承受命运的暴击,没想到这一下却没有摔倒地上,而是撞到一具软硬兼宜的躯体上。
她有点激动,正要感激上天垂怜没有将她推至谷底,却被人再次一把推到了地上。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冲撞我家公子!”
推她的那人兄的要命,似乎是被自己撞到的那人的仆从。
张卿卿缓了缓,擦了一下自己满脸的鼻血定睛看了眼那人。
那人不过十六七岁年纪,鸾章凤姿风度卓然,他一身崭新的国子监监生襕衫,外面还罩着一件极为华贵的锦绣斗篷,似乎是国子监新来的监生。
国子监中权贵之子极多,单看这人的打扮项莱就已经不敢发声。
可是孔济性子莽撞,脑子也没有怎么转冲上去就骂:“你们怎么回事,国子监的监生不能将随从带进国子监不知道吗?你们还敢推人?你们是谁?我一定要到祭酒和司业那里告你们去!”
那随从狐假虎威分外跋扈:“我家公子是齐王殿下的次子,龙子凤孙皇室宗亲,自然跟你们这帮小监生不一样!你们敢冒犯我家公子就是冒犯齐王殿下,推你们怎么了?你们若是再敢冒犯,老子让你们脑袋搬家!”
齐王次子?
张卿卿愣了一下。
齐王世子她是知道的。那年齐王世子对她家阿韶动手动脚,她伸手就将他推到莲池去了,差点把那哥们淹死。那时候听说那位世子还是独子,这不过一两年功夫,齐王殿下竟然就又生出来这么大个的一个次子出来!
果然是龙子凤孙天赋异禀,真是令人钦佩!
张卿卿仔细看了那位齐王次子的模样,隐约觉得或曾相识,这种熟悉让人觉得亲切,就好像上辈子曾经见过一样。
可是她从小就被关在方府里,进国子监后相识的也就裴申孔济这些人,哪里有机会见过这样的龙子凤孙呢?她一定是刚被打到脑袋给打傻了。
张卿卿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孔济见情况不对,急忙过来查看:“舜乐你还好吧!”
“我没事。”张卿卿抹干净鼻子上的血回答道。
“都流血了,怎么可能会没事?”
说着,孔济扭头恶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看到张卿卿满脸的血时表情慌乱,似乎是因为富贵出身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被吓到。在孔济确认张卿卿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他的表情也转为平和。
那人扫了一眼项莱,又望向一侧的小随从:“你去打他一拳!在国子监公然打人,还冲撞了本公子,若不教训一下他,倒显得本公子过于软善了。”
小随从也没有什么独立思想,听见主子的话马上就冲上去要打人。
打之前,那人又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小随从再次吩咐道:“你就照着她脸上的伤那样打!”
他指了指张卿卿。
小随从顺着主子的手看过去,不过一眼的功夫,马上心领神会,冲着项莱就打了一拳。
那人看着满脸鼻血一个踉跄差点栽倒的项莱满意的点点头。之后他又转头望向张卿卿:“本公子知道你冲撞于我并非有意,我的随从不由分说就推倒了你确实也有过失。而今把你鼻子打流血的人鼻子也流了血,我们也算两清了,告辞!”
张卿卿和孔济面面相觑不知就里,项莱捂着流着血的鼻子也不敢说话。
那人扭头正打算离开,身边的小随从望着主子的背影有些着急:“公子您别急啊,我们还不知道正义堂的路,正好趁这个机会问问呗,别待会儿再走反了……”
张卿卿闻言愣了一下:“正义堂?公子要去正义堂,我们几个就是正义堂的监生!”
小随从闻言大喜:“那还真是巧了!”
“正义堂离这里不远,我带你们过去好了!”
“那有劳公子了!”小随从有求于人突然客气。
张卿卿表现的也非常大度:“没事没事,大家都是同学,以后还要在一起同窗数载,以后也还得劳烦兄台多多关照呢!”
“公子您客气了!”小随从道。
张卿卿带着他们主仆一起到了正义门口停下,指了指旁边的建筑说道:“这里就是正义堂,今天已经没有课了,明天一早倒是有一节,公子如果只是想过来熟悉一下环境,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转转。您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兄台且慢!”
张卿卿正打算走,却突然被那人叫住。
“在下姓赵名熙表字清宁,不知道足下贵姓台甫?”
“在下张韶,表字舜乐。”
“张舜乐……”赵熙若有所思,沉吟许久。
“那清宁兄,您还有其他的事情么?我还有点事情要办,就先……”
“没有,既然舜乐兄有事要办,那在下就不打扰了。”赵熙客气回施一礼。
“那清宁兄,我们就明早课上见吧!告辞!”
张卿卿颔首微笑,之后扭过头拖着孔济就走人了。
赵熙望着张卿卿晃了晃神,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侧着头问一边的随从:“明天一早就有课么?是什么课?”
“公子莫急,待小的替公子翻一翻课程表。”
“嗯。”
“公子,小的翻到了,明日第一节是骑射课,公子似乎还没有准备骑装和骏马,今日天色尚早,小的马上去街上替公子购置齐全!”
赵熙这次连话都没说,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日一早赵熙来的十分准时。吴夫子的《论语》课规矩是都要提前到,赵熙来的时候全班的监生已经全都落座了。
自打裴申换宿舍挪走之后每天早上就没有人叫张卿卿起床,跟张卿卿同一个宿舍的孔济比她还懒,每天早上两个人都是卡着点起床。今天早上着急忙慌的,张卿卿连脸都没有洗就穿着皱巴巴的襕衫进了教室。
同桌顾怿的消息来源比较广,一大清早就开始跟周围的小伙伴透漏班里即将要来的新同学的的消息。
张卿卿虽然困,但是有瓜吃她是绝对不能漏的,她一边拖着脑袋打着哈欠一边侧着耳朵听。
顾怿左右环视,八卦消息说的小心翼翼:“咱们这位新同学是齐王殿下的庶子,今上的亲孙子!据说他是齐王的外室所出,本来就是个私生子,一直流落在外,最近才回了王府,齐王殿下觉得对不起儿子,所以对他格外的好。不过毕竟只是个私生子,玉牒怎么上还是个问题,所以也没有办法去公子跟诸位皇孙一起读书,所以齐王殿下就想办法把他送到了国子监里来了。
“众所周知,太子殿下已死,齐王殿下是日后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一个皇子,如果日后齐王殿下当上了皇上,咱们这位同学可就是正经的皇子了,这可能是我们目前为止能距离贵人们最近的时刻了!听见没,你们可都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顾怿还没有说完,赵熙就已经牵马走进了教室。
“夫子好!”赵熙远远向夫子行了一礼。
方灿早上买的包子还剩了一个给张卿卿递了过来,起得太晚没有吃早饭的张卿卿感激涕零。
张卿卿正啃着包子,发现周围人声突然嘈杂也跟着抬起了头望向大家视线的焦点,只见赵熙身穿一身紧身骑装,牵着马背着弓箭,一脸迷茫的站在教室门口。
吴夫子看向门口,审视了一下赵熙,又与那健壮的马儿打了个照面,紧紧攥着《论语》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有些泛白。
第28章.争执八卦之心在躁动
“嘶!”
那匹小红马看到狭小的空间里挤着如此多的丑陋人类本就害怕,而今又与面目狰狞的吴夫子四目相对,一下子就惊恐的叫出声来。
“咳咳……我的娘!”
张卿卿正吃着包子,正打算笑,不过一口气没喘好,包子一下子就吸到了鼻子里面,趴在桌子底下咳的半晌没直起身。
国子监的骑射课讲《论语》,这已经是所有生员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之前她还因为对这件事情颇有微词被吴夫子罚练字。这下倒好,真正的龙子凤孙过来了,她是真的想看看事情会如何发展。
赵熙看见这场面有些不知所措,就连赵熙身边的随从也有些懵。
同样一身骑装的随从从前襟口袋里掏出来了国子监给发的课程表,特地确认了下日期与课程名称,最后又确认了下右下角的印戳。
他迷茫的看了下教室的生员们,又看了下同样尴尬的自家主子。
这不对啊!这不应该啊!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赵熙也有些局促,瞥了一眼小随从。
这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是骑射课么?班里的人怎么没有人穿骑装啊?这松松垮垮的襕衫很明显就不是骑射的时候穿的啊!
“课程表给我看下!”赵熙悄悄戳了下小随从。
他拿起课程表很认真的看了一遍,终于无奈的望向吴夫子:“对不起,我好像走错教室了……”
说着,赵熙牵着马就要退出去。
那小随从本打算跟赵熙一起离开,可是想着反正来都来了,即便是走错了,也应当问问主子的教室就竟在哪里。所以又再次扭过头来,还很贴心的帮主子问:“这位夫子,请问正义堂怎么走,我们家主子是正义堂的学生,今天第一天入学,要去上骑射课……”
“这里就是正义堂!正义堂没有骑射课,骑射课都上老夫的《论语》!”
吴夫子背过手去,说话中气十足。
小侍从目瞪口呆。
吴夫子固然是国子监的老牌夫子,可是若是说学贯古今无可替代,那就远谈不上了。
他是世家公子出身,向来一身文人狂傲之气。国子监的学生向来敬重他是师长不敢逾越,所以即便是在赵熙面前,他的一身傲气也没有丝毫收敛。
赵熙固然是龙子凤孙天潢贵胄,不过自小没有在王府长大,野生的贵族没有半分世家子的克己守礼,仗着自己也读过几本书懂点歪理也十分膨胀。
赵熙牵着马回头,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了旁边的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