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还没吭声,黄大娘子一把挽上她的手臂,“好女儿,当然要去春回久看看啦。”瞬间的热情似火让思淼有些反胃。
她只拉住秀儿,扶上黄掌柜走进大堂,先沏盏杏仁泡茶又端出紫苏糕,随便唠点家常。
过会儿就朝秀儿使眼色,笑说自己新做了几件裙子,想让女子也试试,两人挽起手欢欢喜喜走上楼。
素红缎子鞋踩着楼梯轻轻作响,盈盈笑语飘散,可急坏了藏在思淼房里的伍儿,嘴里直念叨要怎么办,要不是二楼实在高,恨不得开窗跳下去。
华奕轩坐在玫瑰椅子上乐呵呵,不明白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至于如此慌张,竟比当初冒充自己还显得害怕。
“你若钟意这位小姐,我可以帮你呀!”用手撑住头,满眼都是不可思议,“慌什么,有我难道还愁聘礼。”
伍儿当然对秀儿心生爱慕,自从第一次遇见女子,心里便非常喜欢。那次在相国寺两人遇见,听她话语温柔,心底又善良,更是情丝翻动。只是碍于自己的书童身份,不敢妄想。
“公子——”他的脸红到耳根,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小的配不上黄家小姐。”
华奕轩轻笑道:“他家不过就是个小药铺而已,也不是宫廷侯爵之后,你虽是我的书童,却从小长在华府,又没有卖身,将来在翰林里找份差事,锦衣玉食还能缺了不成。”语气里尽显轻蔑之情。
伍儿从没听他这样说过话,既吃惊又有些焦急,“天下人也不是都爱金银财宝,我看黄小姐并不是这样的人,与她的娘亲不一样。”
“怎么个不同呢?”男子起身走到窗前,瞧见思淼悬挂于窗前的香囊,沐浴在夕阳中柔光潋滟。
“头回在黄家药铺遇见,我那时还是公子的身份,一路上哪个女子不多看两眼。可小姐却仪态端庄,没有丝毫的轻佻,要不是黄大娘子在哪里推搡,她根本就不会来敬茶。”
伍儿不停说着,心里忐忑不安却也有丝丝缕缕的甜蜜,“还有在相国寺那次,小姐说的那番话,就可知是个心底善良之人。”
华奕轩抿嘴笑着又道:“那岂不是更好,我去求求老爷,让华赵两府一起替你做主,不怕她家不答应。”
“女儿家的终身大事,怎么可以用权势压人?再说以秀儿小姐这样的人品,好赖也要配一位世家公子。”
“这我就不懂了,你自己喜欢,为何还要往外推?顺了心不就行了。”
伍儿反问道:“公子从没有心仪之人吧!我虽然只是个书童,也随公子读过书,认得几个字,明白两人之间重在真诚,我——从开始就欺骗了黄小姐,已经是配不上了。”
华奕轩挑眼望向门口,微微垂眸一笑。
外面站着思淼与秀儿,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句不拉,黄小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也说不清是喜是臊,只不停扭着手中的帕子。
林思淼笑嘻嘻地拉她的手,“终生大事,还要妹妹自己做主。”
月色已浓,黄掌柜一家还不见济世堂里有人,只好满怀遗憾地打道回府。
临走时把拜匣留下,里面都是些色相俱全的小点心:糖面人、蜂糖糕、重阳糕,黄大娘子真是有心意。
瞧见人走远,伍儿才敢下来,惊魂未定,一口口默默地喝茶。华奕轩捡起块花蜜糕嚼着,嘴里赞不绝口。
他与思淼并没有事先商量过半句,却能如此默契地一个拉着秀儿在外听,一个兢兢业业里面演,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林思淼靠在百眼柜前,眸子里却全是嫌弃:这人真的就善于弄这些背地里的事,把自己也参与其中忘个一干二净。
不过心里也替秀儿喜欢,伍儿刚才的话情真意切,尤其是那句:两人之间贵在真诚以待。撇了眼华奕轩,比自己的书童可差远了!
夜越来越深,思淼准备歇息。
主仆两人走到门口,哪知伍儿才跨过门槛,身后的华公子招招手,立刻把门关上。
男子扭过身,一副乖乖模样:“小娘子先上去休息,我来收拾。”
林思淼心想难道还要赖在春回久不成!
“时辰不早,公子还请快回去休息吧。”礼貌地送客。
“济世堂里乱哄哄的,”挑眼看看海棠花屏,“我的床不是还在嘛!”
“哟,那床是药馆小伙计的,不是你翰林公子的。”
“小娘子还拿着我卖身契呢,既然成为人家主人,还不给个住的地方。”
对方被气乐,“公子贵姓啊?”
“姓华,名奕轩。也姓赵,名檀桓呀!”
真是鬼话连篇,她推起男子就往外赶。其实华公子这次可说的是实话,赵檀桓是他的本名,到华家后才取名华奕轩。
所以林思淼其实并不知道,那个卖身契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真的。
【叮咚,温馨提醒:宿主,请注意此人有黄金印章!】
你闭嘴!
她是真的最烦被人耍。
华奕轩被女子扔到外面,索性撩衣服坐在门槛处,抬头又看起满天星河浮起月牙儿。
绿茵幽草,月色洒在巷口,树枝挂上银白一片,阴影婆娑在高墙上。远处有灯火忽明忽暗,他就一个人坐在哪里,悠然自得。
华公子在夜色里赏月,也有人在不远处注视着他。
前方的拐角处,停着一顶锦绣大轿。帘子被掀开,恰巧能看见春回久和济世堂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