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筠正巴不得海兰来,听得这句,便往榻上让了让,急惶惶道:“我正等着你来呢。可心,去上壶好茶来。”
海兰奇道:“我是借姐姐的宝地候着消息,若皇后娘娘有什么动静,咱们也好过去。怎么姐姐倒盼起我来了?”
绿筠忙拉住她的手,推心置腹道:“方才齐太医的话你可听见了吧?说皇后娘娘从水里捞上来之后,直在说什么报还报的。我想着皇后娘娘的船就在咱们的船前面,不会是方才我们说的话,那么巧便给她听去了吧?”绿筠心慌意乱,“要是皇后娘娘苏醒,找我们算账可怎么好?都怪玫嫔说话没遮没拦的,还扯着嗓子说这些话,如今可害了我了!”
直到可心送上茶水来,绿筠才按住了惶急的神色,勉强静了片刻。海兰腻白的手指摩挲着细白如玉的瓷盏,仿佛二者浑若色般。她含着缕宁静的笑意,斜签着身子坐着,恍若枝凝在风中不动的雪白辛夷花。然而海兰面上的宁和之色是秋阳底下的涟漪,微微漾着炫目的光晕,是细细碎碎的不安定,她亦有些疑色:“说来,玫嫔不是说话这般不稳重的人,今日不知是怎么了?”
“怕是玫嫔又想起自己的孩子,浑身不自在。都这些年了,她也真是可怜见儿的。”绿筠见宫人们退下了,复又急道,“愉妃妹妹,你说皇后娘娘要真来寻我的麻烦可怎么办,还是我自己先去跪着请罪?”
海兰见她真着了慌,笃定笑道:“皇后娘娘都那样了,如何会来寻姐妲麻烦?且到底也是玫嫔说话不谨慎,姐姐且安心坐在这里,好好儿看着三位阿哥,做您的贵妃娘娘就是。”
绿筠犹自不解,发髻上支汉白玉红珠风钗沥沥作响,晃得如风摆杨柳,显是担心不已。海兰轻轻吹着茶水,氤氲的热气拂上面来,那朦胧的淡淡白色,似乎是为她的原本柔和的面庞添了几许可亲。
海兰温言道:“皇后娘娘是不敢来找姐姐的。她听了咱们这句‘报还报’,就能吓得失足掉进河里去,被捞上来了还絮絮不止。皇上虽然担心皇后,但听见这些话,只怕皇上心里也在犯嘀咕,皇后娘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到了这个地步?”
绿筠稍稍松口气:“真不干咱们的事儿?”
海兰笑道:“真不相干!”
绿筠抚着胸口,笑逐颜开:“阿弥陀佛,那就好!方才吓得我……”她神色忽然敛,又有些不自在起来,“说到报应,七阿哥死了,皇后又成了这个样子,愉妃妹妹,不知怎的,我总想起那时永琏夭折时的样子……”她的瞳仁碌碌转动,十分不安,“二阿哥的死,到底是咱们……”
海兰脸上的笑意猛然收,露出几分悲悯的神色:“贵妃姐姐悲天悯人,真是菩萨心肠。二阿哥的死,哪怕咱们再惋惜,也是没有办法。”她清冷的口吻里了几分无所畏惧的坚毅,“从大公主的夭折,到二阿哥,再到七阿哥,连着皇后娘娘自己,这都是命。姐姐您福德双全,正是您曾经积福,所以三阿哥和六阿哥这样福寿平安。这正是从前你做的,都是好事,没有错事。”
其实自从生下永琪之后,海兰虽然被封为愉妃,但她身体丑陋,已经年不能侍寝,也不可能再得到皇帝的欢心。也曾在生下永琪后三年,有次,皇帝时兴致想到了她召进养心殿侍寝,但是当她被锦被裹着抬入养心殿寝殿后不到刻,便被送了出来。恩宠于她,已经是再难得到的东西。所以这些年来的海兰,活得太像太像抹云淡风轻的影子。也便是这样缕影子般的生存,才让她可以游走于嫔妃之间,从容自得,亦不让人戒备厌烦。
绿筠听得她这样的话,终于松弛下来,握住她的手感泣不已:“好妹妹,幸好你开解我,否则我可真是怕呀!”
第二十章薨怿
太医的汤药不断灌入之后,皇后终于在亥时刻清醒过来。皇后的脸色不复方才绝望般的死白,反而了点点珊瑚色的红晕,人也有了力气,可以慢慢说出话来了。
她轻微地咳嗽几声,隔着薄薄的素纱屏风,看见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