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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王爷在府里歇了几天,专门递给他的折子就像雪片般堆了起来。
这些折子定然要给皇上看的。有些阅历尚浅的大臣逢迎王爷,以为将密折递给王爷是一件私底里的事,殊不知王爷这儿压根儿没有什么“私底里”。
王爷的“私”,都是给皇上的“公”。王爷的荣宠长盛不衰,自然是多疑的皇上从不怀疑王爷一丝之故。
那里面又没有一毫做作与私欲。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王爷心里头是太清楚了。
这日雨后初晴,王爷自觉身子无虞,乘着八抬大轿回了朗春园。
皇上正在书斋里见大臣。王爷进去时,皇上圣体康泰,红光满面,确是没有丝毫老态。
“都跪安吧。”皇上对几名大臣说,转头将王爷接过来。
“……你这几日不在,朕这儿不得清闲。……身子如何?小皇子又如何了?”
王爷淡笑道:“回皇上的话,一切都好。”
皇上握着王爷的腰,脸上难得有了亲切的神情:“朕听常世英说了,你瞒着朕,朕该治你的罪。”
“臣弟认罚。”
“罚的事一会儿再说,”皇上十分高兴,指着案上几样外国使臣送来的物事,“……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哎,也不必瞧了,这些吟风弄月的玩意儿,朕这里用不上,都给你拿回去。”
“——使不得。”王爷赶忙回绝,“臣弟所行皆是本分。前日皇上派来赏的东西,已使臣弟满心惶恐,臣日日在皇上身边办事,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呢?皇上若执意要送,臣就让老大拿到兵部去,充西南的军饷。这些外国物事,是上贡给皇上的御用之物,臣更不能拿。”
王爷少见地说了一长串,字字都讲在皇上的心坎上。这会儿没有外人,皇上便不摆那样子,不硬要送他,而是揽着他上榻,讲起皇子和大臣们的闲话来:
“……你教老大去送军饷,朕还未必放人给你。昨日老五将他从兵部临时借调过来,兼负责寿宴的护卫工作,他干得很好。——方才江延镇过来见朕,你也瞧见,这人傲气得很。朕认为不妥,想找个人将他替了,可是带兵的事,哪就那么好替了的?”
十九王爷于军事懂得甚少,是一大遗憾。他见不得那些血淋淋的场面,亦不能勉强。
六王爷在时,行军打仗,是不须皇上和十九王爷操心的。现在只能皇上独个儿操心了。看来,皇上有意为后人安排靠得住的大臣,在西南带兵的江延镇,大约不合他的意。
江延镇人高马大,天生威风,生得一张浓眉阔脸,眉间一道刀疤,破了相。他年初打了胜仗,居功自傲,如今回京述职,预备过了寿宴再走,难免走路带风、鼻孔看人。
眼下,此人刚出朗春园,又要到各王爷、皇子府上串门。里头大约有许多不见明面的往来。
皇上最痛恨的便是结党营私。正守年间,凡是拉帮结派的臣子,一律不得重用。纵是提拔了的,一旦笼络起党羽,也登时将他贬下去。
江延镇的行径,皇上早已心知肚明,只是隐而不发,未曾将他戳破。
这些坏心绪的事,皇上说完,气得拿起碗,将一碗热酒喝得见了底。
王爷瞧着那碗酒,略略皱眉。
宫人要过来伺候。皇上说,不必了,一个都不许进来。外头就猜测皇上要跟王爷做贴心事,就是皇子龙孙来,也得教他等着。
好在天已擦黑,园子里剩下的主子,只有忙着操办寿宴、一刻不停的五皇子。
皇上在书斋的软榻上,抱着王爷温存,只觉弟弟的体内一片温香柔软,真乃极乐之地。
皇上不如盛年时那样刚猛,将王爷弄得晕晕乎乎仍是绰绰有余。王爷有时不知自己这般没用,到底是好事还是丢人的事。
这回木已成舟,不必小心谨慎,可以放心射进去了。王爷的小穴无力地咬着龙根,双手搂着龙体,眼底露出不堪折磨的春色。待到龙精入腹,泛起薄薄泪水。
皇上怜惜他,知道若将他折磨得紧了,去起来没完没了,有伤胎气,因此适时拔出来。听着王爷在自己怀里喘气儿,一边揉搓他的身子,不由龙心大悦,身上那点年事之乏,似乎都忘在了脑后。
“朕还没老。”皇上满意地说,“……倒是你,小十九,年岁越长越没用,有孩子的时候最不禁折腾。”
“臣弟哪能同皇上比呢?”王爷心思微动,弱声道,“……皇上,鹿血酒毕竟是伤身之物,欺负臣弟这样的,何必皇上耗费龙体——”
“——哎,也是滋补之物嘛!朕现在通体舒坦。”
皇上搂着他,没说几句,竟迷迷糊糊地睡下了。睡前,留下几句梦呓:
“……朕还是不要老的好,朕太宠你,唯恐老七年幼,换了别人,你过不下去……”
王爷一怔。
他自己招人嫉恨,心里清楚。历来死在君主后头的宠臣,没一个好下场。
听皇上话锋,那“江延镇不行”云云,竟不是考虑留给后人的大臣,而是替他寻思后
', ' ')('路。若皇上撒手去了,新君不是自己的儿子,背后又没有军队做靠山,唯恐连他现在怀的这小孩一道,都要被挫骨扬灰。
十九王爷聪明半生,到底是被皇上荫蔽着,在自己的安危上粗浅了。
可……
近来皇上事后睡得这样快,是早年不曾有的,王爷怎会觉察不出?
他心头苦涩,望着皇上眼角纷乱的皱纹,真心期盼自己如外头风言风语说的,是头会妖术的狐狸。
若能给皇上续五百年寿数,天威镇世,使几分妖术又如何?
早时王世子巡视完园中的护卫,就到五皇子那里去。
五皇子忙了一天,疲惫不堪,望着满桌的精美饭菜,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哟,这条大鲈鱼难得见到,”王世子一进门,春风满面,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自己开动起来,“——很好嘛,鲜得很。”
五皇子正没好气,就将大小盘子推到王世子的面前:“吃吧,都赏给你了。”
“谢主子赏赐。”王世子笑道,“可主子金枝玉叶,一点不吃,空乏了身子怎么好?好歹喝两口汤。这鱼汤甚好,咸鲜适口。老爷子那么讲究一人,自己都拿肉汤涮饭吃,喝两口鱼汤,不埋没你。”
“都叫你说了。”五皇子闷声回答,“我没胃口。”
五皇子心里不高兴,因着从耳目那儿风闻,皇上近来的口风,越发偏向七爷。皇上老糊涂,竟是连长幼之序也不顾了!
这事他不能同王世子抱怨。不管王世子怎么表忠诚,在五皇子的眼里,他还是老七同父的亲大哥。血浓于水,关键时刻十九王爷一句话,就能使自己前功尽弃。
他自个在这里闹别扭,盘算着借这次寿宴外臣到场之机,应当笼络哪些大臣。王世子却吃得心满意足,抹干净嘴漱了口,上来对他动手动脚。
王世子从滑腻的胸膛,一路摸到敏感的腰,五皇子一个激灵,腹中麻痒得受不了,下体泛起湿意,连忙将他挣开。
“……混账!”五皇子满面通红,拢起衣袍,“……别碰我。”
“这儿又没外人。”王世子眼神暗极了,仍平静地说,“我向来守五哥的规矩,十二年了,五哥不让我进去,我进去过一回?你怕现在管不住我了不成?”
“你——”
五皇子气得半死,又不好发作。
时至今日他要现摆谱,说你区区一个王世子不拿我当主子瞧,未免有些迟了。这正是七皇子突然给五皇子的危机感,让他芥蒂起往日不论的事、看这十九王爷生的一堆儿子,都不顺眼起来。
可王爷的势力,是他不能够往外推的。五皇子生了一会儿闷气,压下怒火,理智占了上风,又不情不愿地改口,对王世子说:“……过来吧。”
王世子端详了他一会儿,起身行了个礼:
“五爷累了,臣不在这儿讨没趣。晚些时候换防,臣再去园子里巡视一圈。”
说完,王世子便一提袍子,转身走了。
五皇子抓起手头的茶杯,重重地丢出去,砸在门槛上。
茶杯碎了一地。未几,只闻远处传来一阵粗豪的笑声:
“谁有天大的胆子,让咱们五爷发这么大的火?”
五皇子闻声一震,抬起眼皮,眼珠一亮,吩咐下人:
“是江将军来了,快请。”
“是,主子。”
却说世子走出没半里地,好巧不巧,想起先前父王赏自己的一块腰坠儿,正落在老五那儿。他本来生气,不想回去拿,可那是父亲给的,比什么都要紧,这会儿只得硬着头皮折返。
刚走回小斋门口,正瞧见江延镇大摇大摆地进门。
王世子一凛,万想不到这西南的泼皮金刚,还与老五有往来。他心里一阵不是滋味,不顾自己的身份,鬼使神差地站定了,挑了一棵老树藏起来,往屋里瞧。
只见二人叙了一会儿话,五皇子的神色阴晴不定,一阵青一阵白。
江延镇突然抬高声音,笑道:“五爷,你真美!”
说罢上前,脱了皇子的衣袍,露出里头光艳动人的身子,将人赤条条地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又解了自己的腰带。
五皇子轻轻皱眉,咬着嘴唇,却没有抵抗的意思。眼见他搂着江延镇宽阔的背,躺在被子上,心一横,就要张开双腿。却闻一声巨响,从门口传来。
定睛一瞧,正是怒发冲冠的王世子,提着一口白生生的侍卫刀,闯进了门!
江延镇万没想到会有人闯入,给他杀了个措手不及,正愣着提裤子。王世子两眼血红,冷冷地望了皇子一眼,忽然举起刀,往江延镇赤裸的后脖梗子上砍下去。
王世子的武艺,是宫里最好的师傅调教出来的,除了正儿八经的战场没去过、实战经验不足,竟是挑不出错。他那犹如金刚附体、凶神恶煞的模样,连五皇子都吓得脸色煞白。
这一刀更是点了十成怒火,快刀下去,饶是江延镇皮硬,一丝不挂的当儿,也登时身首分家!
', ' ')('万籁俱寂,尸首滚落,热血涂满了墙。房里两个活人对站着,望着脚下那兀自抽搐的躯体,一动也不动。
五皇子忽然迸出泪水,拉过被子,将身子遮了一半,泣道:“——你——你惹出大事了!”
王世子冷然一笑,扛起血刃,盯着他挖苦道:
“……我自负荆向皇上请罪去,就说这江延镇言语冒犯,藐视皇威,大逆不道,我一时出手急了,没留神,要了他的命。你五爷放心,我一个字不提你,保你自始至终清清白白的。”
他将“清清白白”四个字咬得极重。
说完,他撕了一块儿桌布,将人头包起来,果真提在手里,往皇上的书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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