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出生之后,见得最多的便是母亲,最亲近的自然也是母亲,至于从没见过的父亲,这会儿在他眼里,怕连白露和立夏都赶不上。
他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便不感兴趣的打个哈欠,咿呀着动了动腿,想躺回自己的小床上。
乔妍没想到儿子的反应这么冷漠,既觉无奈,又有些好笑,见李泓跟个木头人似的呆在原地,没好气道:“儿子都生气了,不想理你,还不过来哄哄。”
大半年没见,她好像彻底长开了,较之从前的明艳灼目,更添了几分雍容大气与女性特有的柔美。
无论在哪儿,她好像都能过得很好。
李泓紧紧地盯着她,目光近乎贪婪的在她脸上逡巡,忽然间走上前去,伸臂将她抱住了。
“阿妍,”他在她耳边道:“辛苦你了。”
乔妍出嫁一年多了,丈夫在身边的时候屈指可数,连临盆他都不在。
做人媳妇又跟在家做姑娘不一样,什么事儿都得自己掌控分寸,远没有从前那般自在,说半分委屈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
但她最大的好处就是想得开,不会叫自己觉得憋屈,有些安慰的拍了拍丈夫的肩,道:“其实也还好。”
她说:“我知道,你也很难。”
李泓心绪温暖,忍不住笑了,没等再说句话,被忽视的小娃娃便咧开嘴,放声大哭起来。
乔妍刚刚才给他喂过奶,摸一下尿布,也是干的,便知道儿子纯粹是因为看不见母亲才哭的。
她也没急着哄,向李泓道:“你抱抱阿琰。”
“我?”李泓眉头一跳,看眼那个哇哇大哭的小人儿,略顿了顿,有些无措的伸手过去,试探着将儿子抱起来了。
李琰这是头一次见父亲,如果能亲近的起来,那才叫奇怪呢。
他脾气也大,蹬着腿一个劲儿的哭。
李泓一瞧见这小家伙,心就软了,再想起他出生一个多月了,做父亲的才第一次抱,心中既觉怜爱,又觉愧疚,动作轻柔的哄了会儿,奈何儿子完全不买账。
李泓在外征战,是有正经差事要办,又不是抛妻弃子潜逃他乡,乔妍能够理解,所以也希望他能多跟儿子相处,培养感情,可这会儿见儿子哭的喘不上气来,到底还是不忍心了,将那小家伙抱过去,搂着又哄又亲。
李琰躺在母亲怀里,嗅到那熟悉的乳香气息,终于慢慢缓和了下来,鼻子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倾诉自己的委屈。
“你得多陪陪他,他又不傻,也会认人了,”乔妍哄着儿子睡下,又道:“这回不急着走了吧?”
“放心吧,近来应当没有大的战事了。”李泓见儿子同自己这般疏离,心里一阵酸楚,只是想着此后有的是时日相伴,倒也不忧,轻笑道:“再则,即便有,父亲也不会再派我出战了。”
段达与薛举都是硬茬,李开济怕增加不必要的损失,所以才捏着鼻子叫长子顶上去,但对于剩下的那些软柿子,再叫他出征,便是杀鸡牛刀了。
再则,伴随着几次征讨大胜,李泓声望渐增,甚至有些盖住他这个父亲了。
这是个很不好的征兆。
李开济决定压一压长子,叫他在太原坐坐冷板凳。
李泓看出他这番心思了,倒是不甚在意,只借着这闲暇,同久别的妻儿相处。
最开始的时候,李琰还有些不待见父亲,后来相处的多了,倒是慢慢亲近起来,乔妍若是不在,也肯叫父亲抱着四处转转了。
李泓在太原留了大半年,便被重新起复,先后打过几场战役,重新回到了不着家的状态。
乔妍也不抱怨,替他料理好后方事宜,抚恤将士家眷,其余时间便留在李家,专心顾看儿子。
第二年的秋天,李泓往荥阳去打蒋宏业,乔妍照旧留在太原,主持后方事宜,除此之外,却还有另一个好消息。
她又有了身孕。
乔妍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自语道:“也不知是男是女。”
李琰快两岁了,慢悠悠的走过去,摸了摸母亲肚腹,肯定道:“是小弟弟!”
“好吧,是小弟弟,”乔妍爱怜的揉了揉他的小脸蛋儿:“等他出生,你带他玩儿,好不好?”
李琰挺着小胸脯,保证道:“好!”
娘俩正在屋里说话,其乐融融呢,却听外边儿鼓声忽然响了,鼓点紧促,有种催人心弦的紧迫感。
乔妍猛地站起身来,肃然望向城门方向:“是来袭警报。”
“太原防备森严,怎么会有人打上门来?”
她心下狐疑,却顾不得多想,唤了人来,道:“外边儿怎么回事?”
立夏几人也是面色惊诧,吩咐仆从前去打探,不多时,便匆忙前来回禀:“许翎率领五万大军,绕过阳曲,直奔城门来了!”
“兴州许翎?”乔妍心头一跳,略微估量城中守军,便知不好,匆忙间将李琰抱起,递与立夏,沉声道:“趁许翎未到,你与白露带着阿琰,领五十军士,抄近路离开此处,往沂州去!”
略顿了顿,又道:“去将章夫人等人叫上,一道离开吧。”
立夏心知事态紧急,并不推诿,只道:“那夫人呢?”
“我不能走,前方将士们的家眷还留在这儿,我怎么能走?”
乔妍正色道:“许翎此人凶残成性,屡有屠城之事,太原若被攻陷,后果不堪设想。再则,太原是李家的根基,若是被他拿下,对于前线军心是多大的打击!”
李琰年幼,尚且不知此时的分别意味着什么,有些懵懂的看着母亲,软软的叫了一声娘亲。
乔妍险些掉下眼泪来,搂着他亲了又亲,催促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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