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1 / 2)

<h1>新妇</h1>

看他又哭又笑, 大喜大悲, 就像是个孩子, 秦珩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 她怔怔地看着他, 半晌方轻声道:“你也不必这样急着认亲……”

她这么轻轻的一句话, 教武安侯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又期待万分地道:“那你说什么时候?你说,你说了算。”

只要她能认他, 能给他一个补偿的机会。

他炙热的眼神看得秦珩有些不自在。她心里乱糟糟的,轻声道:“我说了算么?要我说的话,我今日累了, 想回去了。”

“瑶瑶, 这……”武安侯心中蓦然一慌,眼中的喜意瞬间消失殆尽, “你, 你, 还是不信吗?”

他心念急转, 苦苦思索证据, 想来证明他的话。

他神情紧张,容色憔悴, 秦珩心下一叹,轻轻摇头, 神情恳切:“不是不信, 是我今日真的累了。这事咱们以后再说,成么?”

突然冒出来一个爹,这个爹还是她认识的孟师傅。她内心深处一时并不能接受,只想好好静一静。

她脸庞雪白,睫羽轻颤,干净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武安侯忽然就有一些心疼,有一些惧意。她与她的生母异常相像,单单是看见这张脸,就能让他生出满腔的愧疚情绪。

他点头,连声道:“好,你歇着,我不扰你歇着。我教人收拾房间……”

“不用麻烦了,这事改日再说吧。”秦珩略一沉吟,见他脸上明显的失望情绪,她心里蓦地一软,轻声续了一句,“你说的话,我记下了。我回去好好想一想。”

“啊……”武安侯眼中闪过不舍,连声道,“好,好,那你想想,你想想。”

他想,没有一口回绝,已经很好了。只要她能认他,给他补偿的机会,他多等一些时日,也没什么。

“你,大概想到什么时候?”武安侯看着她,巴巴地问。

“我不知道,或许两三日,或许十天半个月吧。”秦珩扯了扯嘴角。给她一点时间,让她面对他们的新关系。

武安侯努力露出笑容来,有个期限就好,有期限就好。他笑起来,脸颊的疤痕随着抖动。

秦珩不看他,她抬头去看秦珣:“哥哥?”

秦珣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嗯。”他低声道:“你若累了,咱们就回去,好好歇歇。今天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

秦珩点头,甚是乖巧的模样。

她眼里的信赖,教秦珣心中一暖。他轻咳一声,对武安侯道:“此事尚未有定论,侯爷先别急着告诉京中众人。朕不希望听到有关此事的言论。”

他伸手牵了瑶瑶,大步走出。

他内心深处,固然希望瑶瑶早日认父,多个父亲,她能多个倚仗,也能更心安一些。但是她这般反应,让他心惊,自然不敢出言催促。

他不会忘记瑶瑶在得知他们两人不是亲生兄妹且他对她有意之后的反应。那时她突逢变故,选择的应对方式是离开,是逃避。两个多月以后,他才又找着她。

他不想,也不能让她再这样一次。她说她想想,那就让她想想。

他们自小在皇家长大,对父爱其实也没多少期待。

瑶瑶如果想认,那就依着她,让她认。她若不想认,那也无碍。

她没有父亲也没关系,反正他会护着她。

在回去的路上,秦珩轻声问:“哥哥觉得我该相信么?”

“嗯?”秦珣微微一愣,忖度着道,“他没必要撒这样的谎。染指先帝的女人,说起来是淫.乱后宫的罪……”

秦珩“嗯”了一声,缓缓点头:“那哥哥的意思,是他说的是真的,我该认了?”

其实她也觉得是真的。他的眼神,不像是撒谎。

秦珣轻抚她发顶的手微微一顿:“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就算他说的是事实,认不认也在你。”他笑了笑:“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行。”

顺势将脑袋倚在马车壁上,秦珩阖上眼,声音极轻:“会不会说我不孝?”

不等秦珣回答,她就又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可是,可是我好像,并不想就这么去跟他上演父慈女孝……真奇怪,明明我之前很想知道我爹是谁的,可我真知道了,我……为什么是孟师傅呢?”

秦珣轻轻“嗯”了一声,将她的头小心放在自己肩上:“那就先不认……”

“他说,他和我母妃是阴差阳错,互许终身。”秦珩睁开眼睛,抬起头去看秦珣,“你说,什么是阴差阳错,互许终身?”

她目光澄澈,直直地盯着他,眼中无一丝的绮念。而秦珣却是心中一荡,有些口干舌燥。他轻咳一声:“不清楚,许是情不自禁?或者非他本意?”

秦珩垂眸:“他说他想有了功勋再去求亲。你说,他怎么可以这样?如果这中间我外祖父把我母妃许给了别人怎么办?我母妃还有孕在身……哦,对了,没许给别人,教她进宫去了。进宫更可怕啊,宫里的嬷嬷,个个都是人精……”

想到自己的母妃郁郁寡欢,早早离世,她心中一痛,深吸一口气,自嘲一笑:“是了,子不言父过的,我不该说这些……”

她以前也曾想过,若她生父不是皇帝,那会是谁。她既非早产,那她母妃进宫前肯定是有情郎的。

那情郎是她爹爹。

她想,这并不怪他们。他说了,是阴差阳错。

若非父皇横插一杠,也就不会有这般结果。

而且这些年,他的凄苦,她看在眼里。

他也是个可怜人。他也不想妻离子散,半生孤苦。

秦珣听她声音极低,没半分情绪,心中蓦地一疼,抱紧了怀里的人,轻声道:“或许当时他另有难言之隐。你不必这般想着为难自己。”

他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故意笑道:“再说了,你还没认呢,他的过错,自然可以说得。”

顿了一顿,他又续道:“咱们小时候,不也暗暗说过父皇一两句么?什么子不言父过,狗屁的道理!真有错,为何说不得?”

秦珩很少听他说这种话,撇了撇嘴:“我不是说他不好。”

这事她爹有错,难道皇兄的爹爹,他们的父皇就全对了么?

她低声道:“我累了,不想说这件事了。”

“那就不说。”秦珣接话道。他看得出来,她今日情绪不大对,他小意温存,顺着她的意思来。

秦珩想了一想,转了转眼珠子,悄声道:“哥哥,你给我唱个曲儿吧?”

“什么?”秦珣愕然,疑心自己听错了,“你方才说什么?”

秦珩话一出口,也稍微有些悔意。他是天子,她上回教他讲故事也就罢了,这次还让他唱曲儿,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但是话已出口,看他的神色,她心知他肯定是听到了。于是,她继续说道:“我说,你能不能给我唱个曲儿……”她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看了他一眼,小声补充:“我小时候,我不开心了,掬月姑姑就会唱曲儿给我解闷,安慰我……”

少女眼眸低垂,声音极轻。

“那让掬月进宫陪你。”秦珣道。

“哦。”秦珩低了头,似是知晓,似是失望。

她低着头,秦珣看不见她的神情,听她语气,只当她失望至极。他轻叹一声,心说,罢了罢了,反正也无外人,只当是哄她高兴。

她今日心情不好,他是知道的。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秦珣咳嗽一声,阖上眼睛,小声哼唱。

安静的车厢里忽然响起极小的歌声。秦珩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看向闭着眼面无表情的皇兄。他吟唱的《蒹葭》调子有些像他们小时候悄悄出宫,在茶楼里听人唱的。只是皇兄唱的似是而非,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远远称不上动听,倒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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