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士武会心一笑,“还是娘聪明,那我先回去了。”
黄菁菁送他出门,顺便说了二两送骨头和豆腐的事儿,礼尚往来,人情是要还的,她和周士武说是让周士武心里有个底,米久毕竟是他儿子。
“娘,我知道了,我真去远地方买米的话,看看有什么稀罕玩意给田子买些。”周士武脸上挂着笑,真心实意道,“娘,家里多亏了有您。”
否则,不知烂成什么样子呢。
“也多亏你们肯听话,肯努力,咱好好挣钱,好日子还在后边呢。”黄菁菁感慨了句,和他招手,见他转身后关上了门,她说的是实话,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听话的,她能压制住他们把他们掰回正道,是他们自己心底也存了丝善良。
周士武炒了一整锅米,完了去后院磨成粉,酒楼的人来的时候交给他,对方闻着香味和年前的不同,周士武依着黄菁菁的说辞说了番,做酒楼生意的,味道好才能留住客人,这个香味更香,便没有多问。
送走客人,周士武忐忑不安了一晚上,楚家酒楼生意不错,但是不知道客人对佐料粉有何评价,翌日一早,他和周士仁又炒了三锅米,去村里找赵吉瑞,问他还卖不卖佐料粉,赵吉瑞自己拿不定主意,把镇上的情形和周士武说了,他挣个辛苦钱,若是卖不出去,不是亏了吗?
一大家子在,亏了钱是大家的,他不好接这个生意,他没有拐弯抹角含糊其词,而是把内里的担忧解释得清清楚楚,周士武道,“镇上的事儿我听说了,我把方子改了,你若是信得过我可以少拿些去卖,卖出去算你的,卖不出去你还回来就是了。”
赵吉瑞秉性耿直他才愿意说这话,而且他相信改过后的佐料粉会更受人欢迎。
赵吉瑞听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哪儿好意思拒绝,改口道,“哪能让你承担风险,左右农活还没出来,我就买二十碗试试,我相信你。”
周士武还是那句话,让他卖不出去就还回来,不用不好意思。
周士武也没闲着,他背着佐料粉去镇上卖,又开始早出晚归的日子,他先去了周士文的铺子,送了些给东家,年前他在镇上露过面,很多人家还记得他,又闻着味儿和去年的不同,买的人还算多,有老妇人还好心提醒他集市上有卖的了,闻着差不多,吃起来却比不上他卖的。
周士武七窍玲珑,笑眯眯道,“我家的佐料粉里边添了很多配料,有些闻得出来,有些闻不出来,会吃的人才会说这句,不是我自吹自擂,别看价格差不多,我家的成本肯定要高些,不怕婶子您笑话,您且等着,过不了多久集市上的佐料粉就要降价了,我们还是这个价格,没准会高些......”
听着这话,老妇人瞠目,“集市上的降价你涨价,还有生意吗?”
“婶子,还是那句话,都是凭良心做生意的,一文钱一文货,我们家成本高味道好,您尝尝就知道了。”周士武多给对方添了些,嘴巴上却喃喃自语的说道,“一文钱买一小碗,我没挣什么钱呢,上有老下有小,养活一大家子人不容易呢。”
是人都有占便宜的心思,得知自己捡了便宜,老妇人高兴得不得了,自家蒸了粉蒸肉,吃着味道果然比以前的好,乐呵呵串门去了,三言两语就把周家佐料粉要涨价的消息说了出去,让亲朋好友抓紧时间买,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店了。
一天下来,周士武背的佐料粉卖得七七八八,不过的确比不过年前,年前哪用得着他出门吆喝叫唤啊,心里有落差,但不是不能接受,他记着黄菁菁的话,一口吃不成胖子,细水长流的生意才是长久之道。
赵吉瑞和刘大继续挨村的叫卖,年后谁家还愿意买肉,故而生意平平,索性周士武让他们把佐料粉还回来,趁着还有些空闲,他想去外镇卖,给二人工钱,让他们跟着自己去外镇,他把事情和黄菁菁一说,得来黄菁菁支持,“你也算生意人了,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主张,娘支持你,带把刀在身上防身......”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听得周士武鼻尖泛红,两个娘看似相同,实则为人处事是不一样的,相处得久了感觉越明显,周士武重重点了点头,“我和三弟说了,让他去镇上卖,就说是我弟弟,老主顾不会为难他,三弟妹和大嫂在家,有什么也能帮衬着。”
“嗯,家里的事儿你们就别操心,还有我和你花叔呢,好好拼拼,先苦后甜,年轻时吃点苦不算什么。”黄菁菁语重心长的交代,回屋把给他和周士仁做的鞋子拿出来,“你花叔帮着做的,年前来不及,这次补上,就当给你和老三的年礼了。”
他们走路多,穿鞋子费,有些补补能穿,但有些底都磨得剩下一层了。
周士武欢喜的收下,脸上没有丁点扭捏,“我收下了。”
“嗯,出门在外,遇着事忍一忍,犯不着逞一时之气。”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揪着一件事黄菁菁就要说上很久,周士武脸上没有表现出丁点不耐烦,认真听着,“娘,我都记着,不会出事的,那我先回去了,我明天就和吉瑞兄弟他们去外镇。”
不知道生意好不好做,周士武背了一小背篓,六十碗的样子,托赵吉瑞背了六十碗,一百二十碗,除去他们的工钱和成本还有租牛车的钱,挣不了五十文。
周士武挑了离清源镇近些的镇,镇上的人富裕些,有人买佐料粉他便问人打听有没有谁家办酒席的,舍得花钱的人不会舍不得钱,他不愿意把佐料粉卖给做席面的厨子,但卖给主人家不是问题,他和赵吉瑞他们顺着路问过去,对方得知他们是外镇来的,不愿意和他们做生意,直言担心佐料粉有问题,找不着人。
头一回碰了壁,周士武没有泄气,对方心有戒备乃人之常情,换作他,随随便便一个人的东西他也不敢买,尤其还是要办酒席用的,他们沿着街道走了两条街,只卖出去两碗,经过岔口的饭馆子时,他随口问老板买不买,本没抱多大的希望,谁知对方竟然问他是不是稻水村周家的,周士武大喜过望。
“俺家有亲戚是清源镇的,吃过你们家佐料粉蒸出来的肉,怎么到这边来卖了?”
周士武没提集市有人卖佐料粉的事儿,笑着道,“年后村里买佐料粉的人少,为了养家糊口,只得到处碰碰运气,老板,俺家改良了配方,味道更好,你要不要买来尝尝。”
老板五十多岁了,穿着朴素,个子有些矮,只到周士武的肩膀,听了这话,指着桌子示意他们坐下说,周士武心知有戏,面上的喜收敛了些,做生意最忌讳点头哈腰求人的,银货两讫,谁都没有高人一等的说法,他第一天在镇上卖佐料粉回去黄菁菁就教过他,人都有反叛心理,太轻易得到的东西不会认为好,尤其还是别人低声下气求着塞进手里的更是会嫌弃,姿态放高些,别人会觉得你卖的东西抢手,不差客人,他们的态度就会诚恳很多。
周士武坐下后,放下后背的背篓杵在边上,看着旁边桌子,“老板,你的生意不错啊。”
“哪儿什么不错,做点小本买卖,这是岔口,来来往往的人多,换其他地方,做不做得下去都不好说。”老板挨着周士武坐下,招呼赵吉瑞和刘大他们跟着坐,问周士武,“我要是买得多,能不能便宜些?”
周士武不动声色,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你也知道我们是从清源镇过来的,来回一趟的牛车费就不少,除去这些,哪有利润可言?”
说这话的时候,他脑子快速转着,生意刚开张要难得多,第一门生意他吃些亏没什么大不了的,能挣钱就成,只是让步的话不到说的时候,一下子交了底,之后就没有话可聊了。
老板低头瞅了眼背篓里的布袋子,袋子是米白色的,看着干干净净,他沉思道,“粉蒸肉味道好,饭馆子的客人也提及过,只是我这饭馆子是做小本买卖的,成本高了我要亏钱呢,你家的佐料粉好,我饭馆子的客人多了,往后常照顾你生意不是更好?”
他深谙买卖的门路,便是肉铺子对他们这种老主顾都有优惠,何况是佐料粉,肯定能便宜,就看周士武让步多少。
周士武面露难色,好像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时候有一拨客人来,点了两个菜,老板让周士武等着,先去灶房忙活去了,赵吉瑞他们皆不开口,周士武心里有成算,用不着他们提醒,喝了茶水,等老板再出来,周士武一脸难色道,“老板,我实话和你交个底,你要是买得多我能给你算便宜些,不过要你自己来清源镇拿佐料粉,买得少就算了,家里还养着个读书人,我不得不精打细算。”
老板手上残着油腥子,周士武看着他擦手的巾子道,“老板,要是有了佐料粉,你往门口放排蒸笼,甭管来多少客人点了肉的马上就能上,省事又省力,多好?”
这点和老板不谋而合,他饭馆子的位置好,客人来来往往,但是小本买卖没有请外人,一家人自己忙,生意好的时候根本忙不过来,要炒菜端盘子洗碗筷,委实累人,真能卖粉蒸肉,能省不少力气。
他想了想周士武的话,反问道,“你先和我说便宜多少?”
周士武郑重道,“五十碗便宜三文钱,不能再少了,其他客人我从来没少过,你是今天开张的第一个客人我才这样的,这话你可别往外边说,说出去往后我就没法做生意了。”
患寡不患均,老板哪儿会不懂这个道理,又问道,“不能再便宜些?饭馆子有生意,我哪儿走得开,去一趟清源镇要费不少时辰。”
“能便宜的我都便宜了,真不能少,你好好想想,真不成我也不勉强你,做生意不外乎你情我愿,强买强卖的事我做不出来。”说话间,他拎起背篓准备回去了,老板拉住他,“算了,就这么着吧,你背篓里有多少,我先买个五十碗。”
他信自己的眼光,粉蒸肉会受人喜欢的,先买个五十碗试试,不说其他,至少一家人不用这么累。
周士武脸上没有露出窃喜的神色,直到收了钱,他才展颜笑道,“成,往后你买的话来清源镇问问稻水村黄寡妇家,很多人都知道的,我还要去前边转转,先走了。”
他不可能像黄菁菁和楚大厨那般让老板和他签个契约,离得远没法监督不说,万一饭馆子有天不做了,契约怎么办,五十碗少三文,看似他吃了亏,但他自己来送货的话,牛车费算在他自己身上,三文不够给牛车费的,不算吃亏。
走远了,赵吉瑞才敢朝周士武竖大拇指,要是人人都像周士武这么做生意,怕是没能从生意人手里捞到点好处了,周士武笑了笑,“栓子念书花的钱多,总要做挣些钱,让家里的孩子好过些。”
“周三兄弟就想不到这些。”赵吉瑞有话说话道。
周士武不否认,“我三弟性子木讷,做事泾渭分明,不会细算里边的弯弯绕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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