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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卷第五日疑虑与动心
那道火光瞬间就沉默了,甚至看着瑟缩了许多,洞穴里一时静得彷如死域,刚被砍杀的海族四分五裂,血腥的味道浓郁不散,皇太子又往前了几步,手中的寒芒莹莹灼灼,更显得他的表情难以捉摸,只听他冷冷地说道:
“勾连海族,里通外敌,杜长老你可让我开了眼界啊,这就是火祺真人的教导方式?”
“……”
对方自然没蠢到对号入座,即便早已在法阵那头惊出浑身冷汗。
冷笑着的皇太子乘胜追击,又再放一锤:“也是,火祺本来其身不正,之前还想着篡权夺位,养你这条吃里扒外的狗,自是合适不过。”
听他准确无误地指出师承曲折,那杜长老更是噤若寒蝉,心里大呼不妙。
这人族王子到底是何等来头?!不但知晓自己的出身,还能随手解决异种海族!那头名为顿珠的鱼妖是他师尊火祺真人手下的一员悍将,用了八分的力气才勉强收编,一直靠着吞噬其他妖族的方式来修炼,几十年前生吞了一条小龙之后,实力突飞猛进,即便在这卧虎藏龙的荒蛮之地,也是能排得上号的人物,怎么到了这皇子手下,居然一声不吭便成了刀下亡魂?
反观这人族皇子,也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要是拼尽全力,恐怕自己也……
本来还觉得自己领了个好差事的杜长老,如今只有苦笑的份,原以为那小狐狸国师稚嫩得很,要控住他并拿下大宁国可谓轻而易举,没想到自己的布局屡屡碰壁,损兵折将不说,还几乎暴露身份……
见他没应,那皇太子嗤笑一声,将寒芒横于胸前,化作绵密丝缕的护甲,萦绕全身。
“我不管你们有多少心思,都给我收妥帖了,要是再犯——”
随着他低下去的声音,那双墨玉般的眼眸里骤然金光流转,激荡的真气震得这海底墓场仿若沸腾一般,水波翻滚,浪涛起伏,就连那埋在厚厚泥土之下的骨架都隆隆作响,不住有碎屑从头顶飘落。皇太子并没有放出什么狠话,相反的,他故意说得很含糊,毕竟眼下并非暴露身份的好时机,再说幕后黑手也绝不止这小小的狐族长老,这顶多就算个头卒吧,多说无益,威吓一番便已足够。
这一手果然奏效,未等他说完后面的话语,那杜长老便心惊肉跳地断了法阵。漆黑的洞穴里只余下皇太子一个活人,他不屑地哼了声,松了松被绑了许久的筋骨,在这怪奇的洞穴里仔仔细细地视察了一转,才回手捏了个法诀,化作一道流光,往海面奔去。
也许是他多想了,总觉得这洞穴里还有别人……
不知他的小梓有没有担心?和杜长老对话的时候,他还能收到微弱的心电感应,对方锲而不舍地让他回话,而他那时全神贯注地留意着眼前,并没有分得出神去,如今……他垂眸轻笑,横竖也不过片刻,不若直接到人跟前现身吧,不知那素来清淡自持的人儿会否为他红了双眼、乱了分寸?
正是赶路间,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龙啸,水里压力提升,有股强大而冷冽的气息急速窜来,像是要劈开这水域般,化作一道波光粼粼的壁垒拦在跟前。
皇太子眉头轻蹙,有些烦躁地顿住了脚步。
是龙族,看这能耐,估计不是普通的巡海小龙,怕是……
“来者何人,报上名讳。”
那青色巨龙瞬息已至,数十米长的巨龙在他身前盘旋,将他的去路遮挡得严严密密。只见那龙角崎岖高耸,星目大如铜铃,须发飘飘,自是不怒而威,可惜皇太子并没有怯场,反倒是干脆地祭出了令牌——那是他降生之时便已带着的,虽然并不知晓到底有何用处,潜意识里却将其当作宝贵之物,贴身携带,出师之时,师尊更提点过他,要是遇到了诸天神佛和龙凤天兵,大可直接展示。
“哦?是你……”
龙语悠扬,带着几分惊讶,皇太子也不知对方明了什么,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含糊说道:
“我是来办事的,如今事成,还请龙王让路。”
“你身上的气息,是去过墓场?”
兴许是为了方便对话,那青龙换作了人形,是个俊朗优雅的翩翩佳公子,身穿华服,带着高高的玉冠,手摇墨色鎏金折扇,朝着他微微颔首。
皇太子并不想与龙多言,只是对方看来并非等闲之辈,加之自己也算是在人地盘上,便客气地回道:
“是,有个海族把我劫持到此,一番缠斗后,我得以脱身,如今正要返回岸上。”
“敢问道人,对方是否身躯庞大,皮肤靛蓝,尾有龙型,张着腥臭之味的血盘大口?”
“是。”
青龙双目一瞪,神色变得十分狠戾,吼道:“那海族何在?逃窜了吗?”
“非也,已被我所砍杀。”
那龙怔愣一秒,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拍手踏脚地哈哈大笑,只是旋即又面露戚戚,眼角隐隐含泪。见此形状,皇太子也大约猜到这人该是与先前失踪遇害的小龙有莫大关系,说不准是兄长父辈之流,
', ' ')('他朝着人拱了拱手,说了几句安抚客套之话,便准备发力游走。
青龙大约以为他有要务在身,并没有过多挽留,只是热切地握着他手,一再保证若是以后遇到困难,可向东海求助。
“道人此去凶险,日后若有用到东海之处,尽管开口,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说罢交予他一片巴掌大小的龙鳞作为信物,皇太子不动声色地收了下来,心里虽然有诸般疑问,还是适时压下,与龙道别后,他快马加鞭,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便已回到水面之上。
皇家舰队整齐划一地列队排开,正中最为宏伟高大的便是他与国师所搭乘的主舰,淡淡的蓝光在其上笼罩,显然是阵法未撤,此时海面平静,月色柔和,早已不复先前的凶险之象,皇太子微微一笑,嘴唇轻动,顷刻间已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房间里仍旧飘荡着浅淡的线香,那香气完整无缺,并没有任何破损,证明在他离开期间,房内无人进入。他因为屡番遭人陷害,因此疑心很重,特意改良了这线香,为之赋予实形,当然,在正常状态下是无色无形的,只有当他催动法诀时,才会显出痕迹。
他的化身静静地躺在床上,阖眼安眠,皇太子看了眼时漏,早过了就寝时间,合计了下,从他被海族所擒,到事了回航,居然耗费了半日光阴,想来那海底墓场还有别种法阵存在,用以扭曲时间的感知,要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是……
房门上突然有轻微的响动,皇太子一震,手里寒芒乍现,却在下一秒,松了戒备,脸上也现出温软的笑容。
“进来吧,我的宝贝。”
立在门前的便是那等得心急如焚的国师。
两人早约好了分头行事,他负责制作幻象护卫舰队,而皇太子则以身为饵,装作被俘虏的样子,潜入敌阵一探究竟。一切都按部就班,只除了那海族出现的时机提早了许多。
而先前皇太子也曾胸有成竹地与他笑说,一来一往不过个把时辰,兴许还能与他共进晚餐呢,谁知竟一去不返,了无音讯。
说不慌张,那是骗人的,事实上,他的心绪要更为复杂繁冗些。
对于皇太子,起先,他是又恨又怨的。恨人不顾他意愿,强迫自己行双修之事,又怨人轻浮浪荡,总是待他如宠物般逗弄把持,然而在三番四次坐享其成之后,他的心境有了些许的转变。世上哪会有此等善人,掏空自己来成就他的突破?两人多番交合,都是只有他的修为在飞速增长,至于对方……恕他力所不及,根本无法探知,但看那甘之如饴的样子,又不像是有所折损。而这一切在他知晓人身份之后,更是急转直下,感动?依赖?信任?甚至是晃动的……不,不可能是爱恋,他……他不可能的……
短短的几个时辰,国师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明明身体极度疲累,很想不管不顾地睡个昏天暗地,却依旧打起精神,不断催生着心电感应。当所有的信息都石沉大海,他感觉到自己的四肢越来越冷。仿佛堕入了冰窖里,又仿佛只是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那时他是一只失却父母的小白狐,胎毛未脱的一个小团子,在寒风呼啸的雪地里无力前行,天大地大,似乎并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即便九尾狐的血脉在他身体里奔流,他却连这个冬天都未必能挨过……
对他伸出援手的是道号为琉璃子的师尊,教他法术,启他智慧,也不嫌弃他蠢笨迟钝,一点点地引导着,直到他炼成内丹,晋身修行。那是他狐生里头一个完全信任与依赖之人,赐予他二次生命,形同再生父母。可惜师尊将他送回狐族之后,便鲜少露面,只偶尔将他召唤到跟前,略加指点,在他被推上国师之位后,更是寡言少语,临行前只赠给了他一把趁手的武器。
随后的国师可谓是再度踏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特别是在他察觉身边之人都各怀鬼胎,远在天边的狐族长老又飘忽不定,朝中局势波谲云诡,厚颜无耻的皇太子也在虎视眈眈……那段时日可真是愁肠百结,寝食难安。他咬着牙关扛了下来,想着不过拼个鱼死网破,却承蒙上天垂怜,调戏之人居然是我方援军。撇开那霸道妄为的行径不提,论法力论修为,论细心论宠爱,皇太子都较师尊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之间更有种似乎相识许久的默契,不论是身体还是性情,都无比贴合。
直到此时,国师才猛然醒悟,对于皇太子,虽然嘴上总是抗拒厌恶,实则早已深陷其中。
他……他到底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因着法力用尽,国师化了原型白狐,恹恹地趴在房间里,身边的女侍早被那皇太子收起了,眼下只有两位普通的奴仆伺候着,他也不好喊人来给他弄个药汤,从狐族出来时,长老们给了他几剂补药,说是力竭之时可以一用,他迷迷糊糊间也不曾去分辨这药到底是真是假,只在房内辗转反侧,熬了一个又一个时辰。
直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凉风掠过窗台,直直往那皇太子的卧房飘去,他才火速窜起,蓄起些许力气,急急脚步来到人门前。
未等他分出神识去探视,里头已经传来了熟
', ' ')('悉的声音。
那瞬间,国师只觉得眼眶一湿,差点掉下泪来。
“宝贝?”
里头又喊了一声,随即门扉轻启,那如玉的面容再次呈现眼前,皇太子的衣冠有几分凌乱,身上却无打斗的痕迹,见他来了,更是笑得温暖如春,展臂将他拥入怀中,轻轻吻着鬓发,顺着后背,柔声相哄:
“小梓,我回来了,别怕,妖魔鬼怪都被我打走了,没事了。”
“呜……”
那小狐狸不自知地发出了低低的叫声,夹杂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也有卸下心头大石的轻松。他头一次主动地圈紧了人,脑袋埋在肩窝里反复蹭动,像是倦极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绿洲,又像是等待已久的眷恋总算落在了心头。
皇太子被他突如其来的亲近哄心都要化了,又惊又喜地问道:
“怎……怎么了?等很久了吗?是我不好,因为忙着对付海族,没来得及回你。”
“唔……我……我知道……”
狐耳朵又自动自觉地冒了出来,在黑发里颤动着,可爱得让人心尖酥麻,皇太子当然不会亏待自己,他眼眸微眯,又上了一重新的隔音阵法,随后便大胆地抱着自家小狐狸揉搓——对哒,就是又摸耳朵又揉尾巴,抱在腿上恨不得浑身上下舔吸一遍的痴汉行径,谁叫他的国师大人嗫嚅了两句又腾一声地变回了原型?看着那筋疲力歇仍要苦撑等他回来的美人,皇太子的心里漫过密密层层的爱怜,就算要他赴汤蹈火,摘星射日,怕也在所不辞。
“呜……我怎么会……不……唔……”
后知后觉的小白狐被人顺着毛撸了一遍又一遍,舒服得咕噜咕噜地叫了一阵,才惊觉自己又成了个毛团,立马半羞半恼地举起爪子,抵住那凑上来的唇瓣。
他……他不是来做这个的!为什么这人脑子里只有……只有这种床笫之事……不行了……身体……好累……
“困了?那就睡会吧,后面的事等我来安排。”
皇太子也只是跟他玩闹,并没有真的要欺负人,顺毛的时候,他趁机渡了好些自己的法力过去,因此也有点体力不支,见人软手软脚地在自己怀里瘫成了一张毛毯,嘴角的弧度怎么都控制不住,痴痴地看了好一会,才搂着人一同补眠。
时漏滴答滴答,正正滑到了四更的刻度,深蓝如缎的海面上铺陈着溶溶月色,显得那么静谧美好,天然无害。
就在两人倦极而眠之时,有道白影从海中快速跃起,啪嗒一声,落在了船尾。
距离到达虎翅鱼生事的海域,还余下两天航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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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都是心理描写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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