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钢箭在深沉夜幕划出凛凛银光,格外刺眼。箬竹心头一紧,以比箭羽更快的速度冲到池惟青身前,脚尖踢起地上长树枝,隐秘地注入灵力抛出,半空中箭矢在瞬息间被拦腰截断,堪堪掉在了她脚边。
箬竹惊疑未定:“陛下你没事吧。”
“没事。”池惟青朝她摇摇头,眼眸含谑,“你这样厉害,我哪里有机会出事。”
箬竹见他面色平静,甚至嘴角带着些浅笑,忍不住掀眸嗔他一眼:“刚刚那么危险,你居然还有心情说笑。”
她说着去牵池惟青的手,却发现池惟青袖下微微往里翻转,与箭矢同样的银光晃过眼,是一柄袖剑。
所以他从始至终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就连明明看见了那些偷袭长箭也没有声张。因为他纵使常服出行,与她游玩,袖中也依旧带了袖剑,能在危急关头保命自救。
箬竹伸出去的手一顿,便是此时,身后随之响起几道嗖嗖声。不同于利刃划破空气,她能分辨得出,这是暗处影卫现身了。
“见过陛下,贵妃娘娘,一共十二名刺客皆以被活捉。”是江闻的声音。
池惟青冷声道:“带回宫,审吧。”
“是。”江闻应声,随即又匿在夜色中。
箬竹抬眸看他,自己顿在半空的手已被池惟青握在掌中,又见他另一只手拿出两盏崭新花灯:“还放吗?”
她缓缓摇头,没看那两盏花灯,只问:“陛下是不是一早知道,今日出宫会遇刺?”
“想听实话?”池惟青反问。
箬竹敛眸:“不想听实话,我又何必问。”
不过话虽这样说,但她其实已经猜到了。池惟青袖中藏兵刃,他们身后又跟有暗卫,方才那一击其实根本不用她出手。
池惟青不会允许自己出事,就像他曾说过的,不喜欢输所以从来不赌。
这一切放在任何一个自爱的人身上,都无可厚非,更何况是性命尊贵的帝王。她只是有些失落,这么大的事,从傍晚出宫前到现在,池惟青明明有那么多时间和机会可以同她说明,却偏偏只字未提。
池惟青看着眼前少女睫毛一颤一颤的,遮住了眸中神色,但从她微微下垂的嘴角,也能看出心情不好,当即将人揽入怀中:“实话就是,这仅仅是我的三分猜测,只不过做了万全的准备。”
“我也想过告诉你,可又担心你知道后会影响出游的心情。遇刺的概率只有三分,这却是十分的,相比之下便觉得让你玩得畅意来的更重要些。至于所有潜在的、可能的危险,都交给朕就好。既是我所爱,就该让我来护你平安喜乐。”
箬竹愣怔,她没想到会得到池惟青这样的回答,满腔情意,还有许诺。
听他又道:“方才不是问我在花灯上写了什么吗?”
箬竹“嗯”了声:“陛下肯说吗?”
池惟青笑道:“已经告诉你了。”
箬竹狐疑:“哪有?你刚刚说的分明是,讲出来就不灵验了。”
池惟青道:“最后一句。”
箬竹仍旧是小白兔眨眼的困惑表情,什么最后一句?
直到两人走回宫的路上,她细细琢磨,才反应过来。
——愿我所爱,此生平安喜乐。
这是池惟青的花灯愿。
他不求国泰安康,不求山河永健,却把愿给了她。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深夜的皇宫阒寂异常。
箬竹被池惟青拉着径直去了紫宸殿,以为他是逛夜市逛得累了,想直接在自己寝宫中宿下。
可她刚在椅子上坐下,就听见池惟青闲心亲自沏了两杯浓茶后,问说:“困吗?”
箬竹本能摇头,她今日下午睡得久了,这晌精神还很足。
“不困就好。”池惟青将浓茶推到她面前,自己揭开茶盖民茶时,嘴角勾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今晚远还没结束,若是一会儿困了,这茶正好提神。”
箬竹有些不明所以,此时已是亥时过半,再有半个时辰便过子夜,怎么也称不上夜晚远没有结束。
她目光瞥见池惟青唇边笑意,并不到达眼底,顿时想起宫外那场刺杀。在心底隐隐有了些猜测,莫非……他说的是,事情没完,而非时辰没过?
还不等她仔细琢磨,江闻一身黑衣走进殿中,单膝跪地行礼后道:“陛下,查出来了。”
“如何?”池惟青淡淡问道。
江闻回禀:“和陛下的猜想无二,属下已经将人捉拿,现在暗室中听候陛下发落。”
“朕知道了,退下吧。”池惟青一句话,江闻立刻如疾风闪电般身影消失在他们视线中。他又侧头看向坐在对面,捧着热茶盏眨巴眼睛的箬竹,问道,“要去看看吗?”
“要!”箬竹毫无犹豫,重重点头。
虽说她至今不是很清楚事情具体的来龙去脉,但事情既被她撞见了,就万没有浑噩放过的道理。
再说了,小皇帝从今晚起还多了另一重身份:她的小弟弟。
作为合格且称职的姐姐,怎么能够不知道弟弟的所有事呢?这是不应该的,于是她又仰了仰脖颈。
江闻所说的暗室并不用从正门走,而是在紫宸殿地底下,这是只有历朝帝王才知晓的秘密。
机关旋动,通往暗室的密道被打开,往里瞧去一片漆黑。池惟青从衣架上扯过件大氅搭在箬竹肩头,替她系好领前飘带:“里头寒气重,小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