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18节</h1>
祖父怀疑儿子,儿子怀疑孙子,祖父用孙子牵制儿子,孙子就像肉夹馍似的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偏向谁都是错。
纪纲淡淡道:“天家就是这样,互相折腾,互相折磨,享受人世间最大的富贵,也受着人世间最虐心的折磨,挺公平的。”
朱瞻基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顿时心生惶恐,父亲活的好好的,且两次监国有功,他若夺了父亲的储位,岂不是大不孝?
如果废了父亲的太子之位,他会落下千古骂名,别人只会说父亲是因他而废,才不会说是皇爷爷的缘故呢。
对此,朱瞻基束手无策,他比太子还被动,除了煎熬,什么都做不了。
朱瞻基依然每天都去东宫晨昏定省,给太子和太子妃请安。
身为排名第二的储君,朱瞻基每次请安身边都跟着皇太孙宫詹事院一套随从班子,太子东宫詹事府也有一套班子,父子见面,这两套班子分左右站立,形成对持之势,气氛紧张。
在氛围下,十几双眼睛看着,朱瞻基将所有情绪压在心底,上前行礼,“父亲今日身体可好。”
太子:“孤很好,你去看看你母亲吧。”
每天的对话似乎和往常一样,但是父子两个都明白,有些东西正在悄悄发生变化。太子在重压之下,对这个长子的心情是越来越复杂了。
后院皇太孙宫的属官不得入,故,朱瞻基和太子妃问安的时候,没有在太子面前那么拘谨。
对于太子妃而言,丈夫当皇帝,她是皇后;儿子当皇帝,她是太后,无论如何,她的地位都牢固的很。
可是正因为如此,太子妃在太子和皇太孙面前也里外不是人,夹在中间,太子和太孙明明都是她最亲的亲人,可是这两人好像从心理上都疏远了她。
因为,他们都觉得她好像更偏向对方一些。
皇太孙:她想要皇后胜过当太后,皇后母仪天下,是天下所有女人的梦想。
太子:她想当太后胜过当皇后。皇后头上还有太后呢,太后才是真正后宫之主。
备受煎熬的何止是皇太孙,太子妃张氏也是左右为难,偏偏她什么都不能说,说什么都是错,只能像太子、皇太孙一样保持沉默。
“给母亲请安。”
太子妃朝着朱瞻基招招手,“过来坐,你最近好像又瘦了。”
是的,由于易储风波,朱瞻基的体型从大碗宽面变成了小碗拉面,越发细长了,颧骨凸起,尖细的下巴像是一把匕首戳在脖子中间,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头一个儿子,太子妃很是心疼长子变成这样,她如今夹在中间,她很理解长子的苦楚。
从有记忆开始,朱瞻基就没有在母亲怀里撒过娇或者落过泪,不过此时相似的境遇,让他和太子妃心有灵犀一点通,说道:“母亲最近清减了许多,要纵使没什么胃口,也要努力加餐饭啊。”
意思是要忍,要稳住,现在全家压力都大,千万要稳住,莫要自乱阵脚。
太子妃听懂了儿子的话,她拍着儿子的手,“知道了,你也要注意身体。”
朱瞻基想多和母亲沟通几句,但是在这个特殊时期,他若在母亲这里逗留时间太长,太子恐怕会不高兴,怀疑母亲,反而会给母亲带来麻烦。
于是朱瞻基问安之后匆匆告辞,太子妃晓得儿子为难,摆摆手,“你去忙吧。”
皇室气氛紧张,连除夕夜都死气沉沉。
就这样,大明在易储风波中迎来了永乐十三年。
正月十六,最长的假期过完了,朝廷开始上班,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向永乐帝汇报工作:
“……过年期间,诏狱里宗人府经历高得抃、中允李贯、参赞王汝玉、翰林院编修朱纮、以及萧引五人病死在狱中。”
这五人自然都是拥护太子的官员。
永乐帝听了,沉默一会,问:“解缙还活着吗?”
纪纲一愣,说道:“还……活着。”
永乐帝听了,什么都没有说,要纪纲退下。
皇上是什么意思?纪纲揣摩着永乐帝的想法,蓦地,脑子一亮:解缙还活着,就是问为什么解缙还没死啊!
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纪纲回到诏狱,在户外摆了一桌酒席,把解缙叫出来,说请他喝酒。
诏狱伙食差,否则五个大臣不会那么快就病死。解缙看到美酒美食,要是不吃,好像他心虚似的。
索性坐下来就倒酒吃喝。
解缙喝了半坛子酒,不胜酒力,醉倒在地,正月里寒风刺骨,还飘起了大雪,人体在低温下会丧失对外界温度的感知,会觉得热,脱了衣服往雪堆里钻。
解缙也是如此,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把解缙全身都盖起来了,只有一个人形的雪堆。
次日,太阳出来,纪纲抹去人形雪堆上的浮雪。
那里还有什么解缙?都成了解冻了!
第255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解缙,是堪称科举修罗场——江西考场出来的乡试第一名解元、永乐年间排名第一的才子、《大明会典》的总裁、大明内阁第一纪要秘书。
文坛领袖、政界红人、曾经的天子心腹,永乐帝曾经说出“天下一日不可无我,我一日不可无解缙”的肺腑之言。
若信永乐帝的嘴,不如相信这世上有鬼。
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君王。
同样一张嘴,也说出了“解缙还活着吗”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