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吗?”李清乐又试探着问了一遍。
温桃蹊说不:“不是不能,是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她抬眼看过去:“小的时候,大哥会跟我讲,我是温家长房的嫡出女孩儿,不知有多少人,会巴结我,讨好我,若一时哄骗住了我,便能从爹和大哥手上讨到些好处,要我记得,防人之心是不可无的。后来长大一些,我与人相交时,总记着大哥的那些话,每每有人与我交好,我便下意识先想一想,这个人,是不是图我什么呢?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她怕这话说开了,倒成了大哥的不是,回头再给爹娘知道了,是要责骂兄长的。
于是忙又添了几句:“我知道大哥本意不是这样,他也不想我变成这样多疑的性子,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也跟自己说,不能老这样子,温桃蹊,你得正常点,这世上也许没那么多坏人。”
李清乐眸中一痛:“可你还是改不了,会忍不住把人和事,先往坏处想,是吗?”
她重重点头:“时日久了,真的是习惯了,大嫂你知道,习惯这种东西,是很难改掉的。我也着急过一段时间,又不能跟大哥说,怕他自责,就更不敢跟爹娘或是二哥讲,然后我就安慰自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横竖谁也别想害我,谁也别想利用我,害温家。”
李清乐眼皮一跳:“怎么会有人要害你,傻姑娘,谁也害不了你,咱们家总能替你撑着,谁能害了你去。”
温桃蹊掩唇,笑容却是苦涩的:“但人家要是害了咱们家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包藏祸心的人,总不会告诉咱们,我要害你们家了,且等着吧,我有一肚子的阴谋算计,非要叫你们万劫不复才好的。反正我是觉得,防着些人,没什么坏处,我不去害别人,他们也别想来害我。”
怪不得了。
李清乐知道劝她是没用的,这种话,温长青八成是从她懂事就开始教她,十几年了,怎么可能扭过来,非叫她改了?
“怪不得我听你大哥说,那时候陆掌柜频频示好,你却几次三番觉得他是刻意为之,目的不纯,对他避之不及,便是真不得已见了面,也没个好脸色,弄得他怪尴尬的。”
陆景明可从没尴尬过。
他脸皮恁的厚,说再难听的话,她自己都觉得说的重了,他却一点儿不觉得尴尬,过后照旧我行我素,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压根儿不放在心上似的。
李清乐也没注意她眼底的变化,又同她说:“所以你心里即便有了陆掌柜,也生怕将来过得不好,怕他厌弃你,算计你,利用你,对咱们家不利?”
她想点头的,脖子却僵住了。
其实未必是这样的。
林月泉当初是为了给苏林山报仇,也为着他们家的夺香之恨,本就有了陈年的旧怨,人命在里头呢,和陆景明,是不一样的。
但陆景明就算跟温家没仇,那谁又说得准呢?
这世上最难测便是人心,便是无仇无怨的,将来说不准也生出仇怨和嫌隙,即便没有的,生意上往来,多少的利益纠葛在里头,贪欲一起,便容易生出算计阴谋的抢夺之心来。
温桃蹊实在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