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人眼力不行,还继续缠着他絮絮叨叨起来,他走一步,这吴银便跟着来一步,挤得一旁的穆梨霜是愈来愈远。
冯府的大门本就有三层不低的石台阶,穆梨霜背对着后面,无知无觉地倒退了几步,眼看已是半步悬空的姿态,差一点就要跌倒。
卫璃本就是一直嘴上敷衍那吴银,眼里却一直紧紧地盯着穆梨霜的身影,现下看到她有危险,脑子一片空白,连忙什么也不顾得,伸出手直直地揽住了她单薄的肩膀,借力将她拉了回来。
吴银看见这一幕,讶异地张大了嘴,毕竟男女有防,就算卫璃还未娶妻生子,但穆梨霜可是冯招的遗孀,这种女人一般八字都是不太吉利的,否则也不会克死了丈夫,所以正常人谁不会避讳她?偏偏这左相……
“你刚才差点挤得穆姑娘跌倒。”卫璃面无表情地盯着吴银,冷冷地说道。他上位者的威压袭来,让吴银差点软了膝盖,连声道歉:“对不住,嫂子,是我眼拙了,你没受伤吧,嫂子?”
一声声的嫂子,让卫璃烦躁地皱起了眉头。
穆梨霜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小声道谢:“多谢卫公……多谢左相大人。”
卫璃不自觉地柔了神色;“举手之劳,穆姑娘不必挂心。”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老的妇人带着三个女人气势冲冲而来,她们身上虽然都是穿金戴银,但个个行为粗鲁气质粗俗,一看便不是什么有积淀的世家族人,倒像是做生意的暴发户。
“穆梨霜,你这个灾星,都是你这个女人的八字克死了我的儿子啊,”老妇人二话不说,便是在冯府门口哭天喊地地闹起来,周围的人没见过这村妇撒泼一样的气势,纷纷好奇地凑了过来,眼里都是看好戏的眼神。
“我唯一的儿子就这么被你这个天煞孤星克死了啊!”老妇人直接坐在地上开始干嚎撒泼起来:“招儿走的那一日,便有风水先生到我家来算命,说招儿的不幸离世全是你带来的!”
穆梨霜脸色惨白,嘴唇艰难地蠕动了一番,才勉力说道:“我,我不是……冯招他这件事,完全是意外。”
她自小便是按着知礼贤淑的大家闺秀的教习来养大的,性子和善又温柔,哪里见过冯招娘这等不要脸面的阵仗?
“你还敢狡辩!你母家本来如日中天,突然获罪也不都是你克的?”冯招娘颤巍巍地举起枯树根一样的手指,直直地指向脸色煞白的穆梨霜:“你这个天煞孤星!”
冯招娘话音刚落,她那几个女儿便跟应声虫一样地附和起来,纷纷指责是穆梨的命格不好,害了冯招的性命。
穆梨霜被这个几个泼妇团团围住,梨花带雨的脸上布满了屈辱和无助,被她们逼得连连后退,却见一只大手横在中间,将她们分割开,一个身影直直地挡在了她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男人低沉的声音蓦然响起:“吵死了,闭嘴。”
冯招娘一愣,随即更是勃然大怒,神色狰狞地怒吼道:“好啊,我儿尸骨未存,你这不知羞的女人便有了情郎,你还真是个dang妇!”
冯招娘左一个“dang妇”右一个“yin娃”让穆梨霜愤怒又屈辱地瞪大了眼睛,扪心自问,她自成婚后就对冯招忠贞不二,反而是冯招经常在外面沾花惹草,可如今冯招娘竟然这样颠倒是非黑白,非要来弄臭她的名声,到底是何险恶居心?
“你这种女人,怎配得上我含辛茹苦养大的招儿?”冯招娘终于还是显现出她的险恶用心了:“要我说,你不配再当我儿的正妻,就该把你这种女人赶出门去,我的孙儿我自己抚养。”
原来冯招自幼丧父,是她娘和三个姐姐含辛茹苦地拉扯着他长大的,便一心指着他考取了功名好报效她们,冯招入仕之后倒也没亏待过她们,给的金银软物早是她们之前几辈子都奢望不了的度。
但冯招娘日子好过起来后,便好起赌瘾来,十赌九输也还不死心,冯招给了她多少早已经被输了多少。冯招也是被她气得火冒三丈、七窍生烟,扬言说今后只给她出养老钱,别的一概不管。而现下冯招意外去世,她自然盯上了他留下的遗产。
纵使冯招之前怎么对穆梨霜施暴,都是在私底下,外人都还以为他们过得和乐美满,穆梨霜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而冯招娘想要冯招的所有遗产,自然也得先让碍眼的穆梨霜先滚出冯府,才有了今天撒泼的一出。毕竟虽然她这些话毫无根据,但名声对一个女人是很重要的,被不分青红皂白的人瞎传一通,穆梨霜的名誉便算是毁了,除了离开冯府隐姓埋名,她也别无选择。
“我和穆姑娘只是要好的朋友,我再警告你一次,嘴巴放干净点。”卫璃现在已经是彻底被这个心眼不正的老太婆惹怒了,冷声警告。
“你算什么东西?还警告我——”她瞪大了一双眼睛,颇有些倚老卖老地插着腰:“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工部侍郎的亲娘,从二品的官,也是你能惹得起的——”周围有人忍不住发出嗤笑的声音,先莫说她在当朝左相面前卖弄自己儿子的官阶,便是在这偌大的都城里,一个没有后台家世的草根侍郎什么都不是,得罪了大姓氏族说不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直看戏的吴银也坐不住了,左相大人今日在这里被冯招娘闹得心情不好,对他的印象肯定也不会好,他连忙凑到冯招娘跟前低语了几句:“伯母,您可别再闹了,您面前的可是当朝左相,我们得罪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