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
才踏进牢中,楚千凝便听到了清脆悦耳的流水声。
单听这声音倒是令人觉得心旷神怡,根本想象不到这般轻松惬意的声音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残酷血腥的事情。
伴着“滴答”地流水声,水面的光影在四周的墙壁上来回晃动。
“世子妃。”见到来人,霄逝神色恭敬的施礼,“这边关着的人是南月烛,另外一边是齐穹。”
看似相近,实则中间隔着一面墙,他们彼此皆不知对方的存在。
这段时日,霄逝一直“致力”于折磨南月烛,倒是鲜少理会半死不活的齐穹。
大抵他至今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以为所有事都和他预想的一样,殊不知外面早已经天翻地覆,不受他的掌控了。
“先见南月烛吧。”
“是。”
话落,霄逝扳动了一下石壁上的机关,就听到铁链和水声一起作响,硬生生将沉在水底的南月烛给提了上来,遍身血污,看起来狼狈至极。
她浑身上下都湿哒哒的,头发混着血水黏在脸上,模糊了她原本精致艳丽的好容貌。
眯眼看着她那张脸和眼角的胎记,楚千凝竟觉得格外碍眼。
她根本就不配顶着娘亲的那张脸!
忽然重见天日,南月烛别提有多激动了,她只当是楚千凝和南月烟他们遭了难,有人来救自己了。
因此当她满眼期待的望去,发现来人竟是楚千凝时,可想而知她有多失望。
而她脸上失望的表情越是明显,楚千凝眸中的笑意就越深。
“姨母,别来无恙啊。”她盈盈笑着,说出的话挑衅之意十足,气得南月烛脸色铁青,“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她身上有许多细小的伤口,久久泡在水中已经发白。
有一条很细的锁链穿过了她背后的骨头,系在了她两手的锁链上,是以她哪怕只是动一动手指,也会痛的撕心裂肺。
如此折磨人的招数,楚千凝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定然出自霄逝之手。
唯有他……
格外乐忠于如何折磨被人。
微微敛了唇边的笑,楚千凝专注的望着不远处的遍体伤痕的女人,隔了好半晌方才启唇道,“见到是我,姨母好像很失望?”
“你……”
“难道姨母还指望着会有何人来救你吗?”
若说之前南月烛还抱有这样的幻想,那么见过楚千凝之后,她就彻底放弃了。
她既然有精力来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足以证明玄微根本无法将他们怎么样。
思及此,南月烛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狠意。
这个废物!
她原本还以为,纵是齐穹难成大事也无妨,左右还有玄微。南月烟向来视他为左膀右臂,定然不会怀疑他,待到几时遭到他的背叛,她倒要瞧瞧南月烟还如何承受的了!
可谁能想到,竟连玄微也失败了……
见南月烛垂眸沉默,楚千凝也不强迫她开口,只自顾自的说道,“据玄微所言,当年你似是对爹爹有意,却没想到他心仪的人是我娘亲。”
“你闭嘴!”
似是不愿接受顾沉渊不喜欢她这件事,南月烛终是忍不住大吼出声。
随着她喊出声,双手也好似利爪一般胡乱抓挠着,但这样大的动作毫无疑问牵扯到了她的伤口,疼的她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再难说出一个字。
眸色淡淡的看着她,楚千凝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说,“为了顺利得到储君之位,你还给我娘亲下了媚药,却没想到好巧不巧的成全了她和爹爹,这就是天意。”
“不是!这不是!”
“这就是!”楚千凝的语气十分坚定,“你一直认为是娘亲对不起你,是她抢走了皇位和爹爹,可我告诉你,你失掉皇位乃是你技不如人,你错过爹爹是你们本就无缘,一切的一切皆是你自己的问题,与我娘亲有何干系!”
“不……”
“你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不想接受爹爹心里没你的事实,所以就找个理由把所有事都推到我娘亲身上,而这无非证明了你的懦弱和不堪罢了。”
心知南月烛是在自欺欺人,是以楚千凝便非挑她的痛处踩。
她相信,南月烛不是不知道爹爹不喜欢她,她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眸光阴鸷的瞪着楚千凝,哪怕事到如今,南月烛仍旧不死心的辩白,“是你娘!是她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明明是我救的他!”
倘或不是她出手相救,顾沉渊怎么可能活的下来!
可那个南月烟,她冒充了自己,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她救了他,明明就是她有错在先。
闻言,楚千凝方才要说些什么,却闻一道温和的男音缓声道,“不是的,乐烟从来没有说是她救得我,我心仪她也并非是以为她救了我的性命。”
顾沉渊不知几时出现在了水牢,他淡淡的望着南月烛,随后将轻浅披风披到了楚千凝的身上,话似责备,语气却充满了关切和宠溺,“都是当娘亲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此地湿潮,若不小心受了寒可怎生是好!”
“……爹爹教训的是,凝儿知错了。”一到自己亲爹面前,楚千凝便敛起锋芒,收起了浑身上下的刺,乖的不得了。
“沉渊……”南月烛含泪望着他,欲言又止。
其实说到底,她机关算尽,折腾出这么多花样、闹腾了这么久,也不过就是为了同他在一起。
纵是之前曾有意诓骗楚千凝杀他,那也只是她的计谋而已。
她总想着,或许她再救他一次他就能分辨出当日的事情了。
谁知……
听到南月烛的声音,顾沉渊冷淡的看着她,眼神陌生至极,“你如此急于取代乐烟的位置,到底是因为看上了我这个人,还是只是不想我们在一起?”
被他问的语塞,南月烛一时愣住没有回答。
轻轻叹了口气,顾沉渊继续道,“你看中的不是顾沉渊这个人,而是乐烟的心上人。”
换句话说,若乐烟心仪的人是玄微,那今日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南月烛自以为的深情并不是那么回事,她其实和玄微一样,都只是自私。自私的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根本不去切实的考虑问题。
他相信,即便他今日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当日他会和乐烟在一起根本与谁救的他无关,估计南月烛也是不会相信的。
“多言无益,咱们回吧。”有这闲工夫,他还不如多哄哄他外孙女。
说着,顾沉渊护着楚千凝欲往外走。
“世子妃,那她……”霄逝犹豫着问道。
既然事情都了了,也委实没必要再留着她了。
霄逝的话尚未说完,却被顾沉渊一个眼神给止住,他转而朝楚千凝笑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想来阡陌会处理的。”
“……嗯。”
虽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但楚千凝并未细想。
自家爹爹总不至于骗她,是以她便同他回了皓月阁,一见到黎阡陌怀里的小溶儿就把什么都给忘了。
晚些时候,这一家子用过了晚膳,小溶儿懒趴趴的“瘫”在顾沉渊怀里,十分安静乖巧的看着其余几个人,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惹人怜爱。
“这小家伙也太懒了,整日都不见她哭一声的!”一边拉着她的小手逗弄着,楚千凝一边随口说道。
“不哭还不好?这说明咱们小溶儿懂事儿对不对……”
“分明就是懒!”
懒到这个份儿上,楚千凝觉得这孩子一定不随她。
下意识将目光落到黎阡陌身上,后者若有所觉的抬眸望来,四目相对,他微微扬眉,像是在说,“为夫这么优秀怎么可能和‘懒’字沾边呢!”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