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不满被自家娘亲“嫌弃”,小溶儿忽然扯开嗓子嚎啕大哭,哭声震天动地。
见状,众人不禁摇头失笑。
“好了、好了,咱们溶儿才不懒呢。”顾沉渊抱着她耐心的哄,眼角眉梢皆是笑意,“走,跟外祖父去外面溜达溜达。”
“天都黑了,爹爹要去哪儿?”
“随意走走。”
话落,顾沉渊便抱着南月溶起身走了出去。
初时的确是在皓月阁前转了转,可过了一会儿他就越走越远了。
黎阡陌站在殿前远远瞧着他是奔水牢方向而去,便隐约猜到了他此去的目的。
墨眸微闪,他抿唇去了偏殿,装作对一切一无所知。
*
乖乖趴在顾沉渊的肩头,小溶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好奇的四下张望着。
临近水牢,他本欲将她递给霄逝抱着,不想这孩子死命搂着他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溶儿乖,外祖父待会儿带你骑大马。”他试着和她打商量。
“啊……”
压根听不懂什么是“骑大马”,南月溶扯开嗓子就开嚎。
“哎呦,不哭、不哭。”
“哇……”越哭声越大,眼泪却没见一滴。
“罢了、罢了,带你一块进去就是了。”
“呵呵……”
也不知她是听懂了还是如何,竟当即止住了哭声,咧开小嘴朝他笑的样子,看得顾沉渊哭笑不得,总觉得这孩子是故意的。
不过,虽说答应带她进去了,步入水牢之前,顾沉渊却拿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还一并挡住了她的眼睛。
好在,小家伙也没闹,就乖乖的缩在他怀里,一声也不吭。
吱嘎——
锈迹斑斑的铁门被缓缓打开,耳边回响着空荡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听起来莫名让人心底发寒。
南月烛还被吊在半空中,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
听到开门声,她还以为是宫人是以并未理会,可对方既没有给她送饭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倒是让她觉得心下有些奇怪。
疑惑的抬头看去,却见顾沉渊去而复返。
那个瞬间,南月烛的心里不免升起了一丝本不该有的期待。
他是在放自己走的吗?
从前和南月烟争斗多年,南月烛也算对她了解一二,那是一个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的人,是以她绝无可能放过自己。
眼下未有行动,只能说她还未想好要怎么处置自己。
至于楚千凝……
也同样是个辣手狠心的主儿,断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可能,唯一心软些的人,就只能是顾沉渊了。
尤其是,他还特意独自前来,难保他不是看在自己喜欢他多年的份儿打算放自己一命。
这样想着,南月烛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柔光。
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超乎了她的想象。
“将她放下来。”
闻言,霄逝一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丞相大人……”
转头看向霄逝,顾沉渊没再重复第二遍,却无声的表达着他的坚持。
“……属下遵命。”
听从顾沉渊的吩咐将南月烛放了下来,就在霄逝好奇这位丞相大人要做什么时,便又闻他淡淡道,“入夜了,点一盏天灯吧。”
话落,莫说南月烛,就连霄逝也愣住了。
点天灯……
且先不说素日温润善良的丞相大人是如何得知的这般酷刑,纵是他知道,霄逝也没想到他会用。
这事儿若是换成他们家主子,或是世子妃、南凉帝,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可唯独顾沉渊,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
所谓“点天灯”,也叫“倒点人油蜡”,是一种极残酷的刑罚。
把犯人五花大绑,用麻布包裹,再放进油缸里面浸泡,入夜后,将人头下脚上拴在一根高高的木杆上,从脚上点燃。
更有折磨人的做法是,为了让天灯燃到天明,行刑人会把燃烧的部分浇灭,待到火星全无,再将其再一次点燃。
如此残酷的刑罚,的确不似从顾沉渊的口中说出来的。
要不是知道不可能,霄逝都要以为他也是别人假冒的了。
明明是那么残酷骇人的手段,可他说的云淡风轻,就连霄逝也不免脚底发寒。
果然……
这一家子就没一个善茬儿!
“你……你竟要如此对我……”南月烛一脸惊愕的瞪视着他,像是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要用火活活烧死自己,他还是那个心慈手软的顾丞相吗?!
南月烛自然不会知道,从前顾沉渊心慈手软,那是因为无人触到他的逆鳞。
可是她,偷走了楚千凝不说,还从她那么小的时候开始就给她下了寒毒,差点就害他失去这个女儿了。
方至如今,她又算计乐烟,对小溶儿下手,桩桩件件,难道都能当作没发生过吗?!
定定的看着南月烛,顾沉渊淡声道,“如此对你……尚难消尽我心头之恨……”
他活了这把年纪,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
恨到不敢在人前流露太多,未免让凝儿他们担心。恨到忘了什么叫“以德报怨”、也不愿去想“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空话。
南月烛注定要死,与其将这笔血债记到凝儿或是乐烟的身上,他更想亲自动手。
手段残忍又何妨,左右这血债是由他背负的。
她们娘俩只安心活着便是,却不必手染鲜血,背负仇恨。
轻轻拢了拢南月溶身上的披风,顾沉渊不再看向南月烛,转身离开了水牢,“你名中嵌了一个‘烛’字,便都是命。”
前世她便葬身火海,今生也该如此。
躲得了南凉皇宫的那场大火,却没避开楚家的那场劫,一切都是命。
“顾沉渊……你不得好死!枉我待你一片真心……”
身后,南月烛凄厉的声音不断传来。
顾沉渊神色未变,脚步坚定的朝前走,却小心翼翼的将小溶儿的头按在自己怀中,恐她被那般声音吓到。
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小手,却触及到一片寒意。
怎么回事?
这孩子的手怎会如此寒凉?!
本以为她是在水牢中凉到了,可奇怪的是,身上倒是热乎乎、暖融融的,只那双手无比寒凉,像是被吓到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