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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场舞跳下来,你只记得鼻端好闻的信息素的味道,也只记得眼前翻飞的裙边。
直到一段音乐停止,宾客退回到舞池边缘,你仍然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你慢慢回到原来坐着的位置。
百合花oga也回到了自己母亲身边,在你看向她的时候会扭过头来向你回报一个友善的微笑。
老大低声问你:“怎么了?”
你摇摇头,“……没有,我很好。”
接下来的舞会,你都没有再下场。直到舞会结束,晚宴开始,你都感觉心中像是藏了一团火苗,只差那么一点点的契机,就要窜上喉头。
你坐在晚宴的长桌边,只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就转头想找借口说心口闷,想离开一段时间。
老三和老四刚要陪你一块去,坐在不远处的那个百合花oga就适时地站起来,笑着对你道:“我陪你吧。”
你看了看她,点点头。
老四似乎是有阴影了,皱着眉头不太赞同地看着百合花。她见此情景,玩笑般地保证道:“放心,我会完完整整地把夫人带回来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不信任她就过于没礼貌了。
老四只能坐下来,眼睛却一直盯着你。
百合花走过来,挎着你的胳膊往廊外乘凉的地方走。你们从长桌后绕过,甚至路过了内阁首长一家。余光里,你感受到了懒虫的视线,但没有看过去。
廊外夜色正浓,洁白的门柱上缠绕着粉绿交织的藤蔓。
你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小声道:“……谢谢。”
她也坐下来,抬头看了看天空,摇摇头道:“不必,其实我也想趁机出来透一透气的。”
说完,她扭头,忽然冲你笑道:“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些什么?”
你眼睫一颤,方才心中的火苗缺少的东西像是在此刻得到了补充,一秒一秒地向上燎起。
你在夜色中看着她光洁的侧脸,喉咙里堵着的东西艰难地被你化解,你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地从嘴巴里飘出来。
“请问,您……为什么觉得我‘勇敢’?”
虽然伯父那句“幸运的oga”让你感觉不适,但那确实更符合逻辑一些。在这些人眼里,你,一个哪哪都不突出的平民oga,忽然撞了大运嫁给贵族alpha,的确是够幸运的。
但……百合花的描述不是这样的。
她用一种近乎于怜悯的语气说……你是个“勇敢的女孩”。
你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百合花闻言思考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你的问题,而是转而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有什么苦恼吗?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说一说。”
她笑道:“作为一个旁观者,或许我能给你一些不一样的建议。”
你看着她的笑脸,踌躇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半晌,你低头苦笑了一下。
“……你说错了。”
“什么?”
她问。
你捏着自己的手指摇了摇头,“我不勇敢,我一点都不勇敢。”
百合花耐心地问:“为什么?”
你的声音又小又闷,“……我又胆小,有无能。想要的东西总是得不到,想做的事情总是失败,想过的生活永远也过不上。”
她道:“这不是很正常吗?事事如意,那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你又摇了摇头,“可是那并不是因为我不够幸运,那只是因为我不够勇敢。我其实可以再无所畏惧一点,可以再不顾一切拼一点,那样或许我想要的就能得到了。可是……每次我都做不好,我顾前顾后,取舍不定,结果什么也得不到……”
你用手捂住了脸,长时间以来的郁闷涌上心头。
你真的不能再决绝一点吗?你可以以死相逼来换取自由,你可以更疯一点与你的alpha死磕到底。但是你没能做到,你在他们面前永远都不够强大、不够决绝,你总是反复被拿捏,永远处于弱势。
你想,或许你现在的一切是配得上你的懦弱的。
这时,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你的手背,将你的手轻轻拿开。你抬脸,眼前泪眼模糊。
你看不清百合花的表情,但你听见了她的声音。
她问你:“是不是……在大将军家里过得不开心?”
她的声音太温柔了,你的情绪降低到了最脆弱的谷底,忍不住攥住她的手腕,哽咽而小声地说出了你的真实想法。
“……我不想在那了,我想回家。”
你眼睛里掉出大颗的泪珠,砸在她的手背上。
你听见她叹了口气,伸手替你擦掉了眼泪,你的眼前重新清晰了起来。
你又看到了她眼中的怜悯,如同那时候她说你是“勇敢的女孩”一样。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
', ' ')('无论如何,我没有说错,你是个勇敢的女孩。”
她娓娓道来:“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因为父母的关系订下了这门婚事。可我其实都没见过所谓的‘未婚夫’几次,他们也一样。我们彼此都不认识,就被决定着订下一生的牵绊。”
“我小时候就想,要是我不喜欢他们怎么办呢?要是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办呢?那样我的一生要多么痛苦。”
“可是,你出现了。对不起,这听起来很不厚道,但……当时你真的让我松了一口气。我不必面对着巨大的未知挑战了,我几乎度过了自己这二十年来最放松的一段时光。”
她捏了捏你的手指,“所以,你看,哪怕我出生在世袭贵族的家庭里,哪怕我从小就接受着知名家庭教师的高等教育,哪怕我读过所有的诗集、写出过最好的《君主论》评述——这一点有神父证明,我至今仍然很骄傲——我也仍然差点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人生。我害怕未来的‘丈夫’不喜欢我,因为那将给我的下半生带来很多不便。但他们就不会这样,因为‘妻子’不喜欢他们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影响。”
“而你,我勇敢的姑娘,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一定是被政府强制匹配的,但你依然很好很鲜活地站在了这里。”
她说得像是你结完婚还活着就很厉害了一样,这让你破涕而笑。
她也笑了,跟你并肩坐在一起。
“说实话,我刚才在大厅里见到你的时候,真的很佩服你。你不化妆,不打扮,也不跳舞,甚至谁都不理。我……”
她低头摇摇头,“我做不到。我要漂亮地出席每一个重要的场合,要跟不同的人社交跳舞。我永远也做不到你这样,所以当时我说你勇敢,真的不是在恭维或是安慰。”
你犹豫道:“可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在这儿一点也不开心。”
她摸了摸你的耳朵,“你刚才说自己胆小又无能?可是,我想,你本来就应该是‘无能’的,你没有义务‘强大’或‘全能’。”
她的话让你愣住了。
“你是谁呢?你有每年享受过几百万的收入吗?你有从小接受最优质的教育吗?你有机会学习格斗、射击、打猎吗?你被训练过心理素质吗?”
她叹了口气,“没有,在这个阶级分明的社会里,你只是一个平民,你‘无能’是应该的。”
她说出“阶级分明”几个字的时候你就已经惊呆了,因为这不应该从一个贵族口中说出来,这离经叛道。
但她仍然坚定地看着你,“你没有享受到那些,你‘无能’并不可耻;而我,我毫无缘由地比你享受到了那么多的特权,但我依然不比你强大到哪里去,我比你要可耻一万倍。”
你皱着眉头,想要说些什么,但她打断了你。
“我刚才说,我能给你一些建议。但实际上我无能到哪怕是建议也无法给出有用的那种。如果……你想回家,想摆脱这段婚姻,我只能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你的alpha忽然对你施以非人道的暴力。但据我所看,他们将你护得极严,这种情况不太会发生。”
她苦笑了一下,“你看,我也只能……在口头上安慰你一下,做不了别的什么了。”
你语塞了半晌,忽然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愣了一下,但是最终没有说话。
你们甚至目前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但你们靠在一起,就像是能通过这样的身体接触感受到对方一半的灵魂,同频共振。
半晌,百合花才笑道:“好啦,再不回去你的alpha们要找我的麻烦了。擦干眼泪,我们回去吃饭吧。”
你抬起头来,在回去之前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等一下,你……你认识懒虫吗?”
你说出了懒虫的全名。
现在,在所有的你认识的贵族之中,你无比信任百合花。所以你想打听的事情只能来问她。
她听到那个名字,想都不想道:“他?当然,大名鼎鼎。”
“大名鼎鼎”四个字听起来是带了点讽刺的味道的。
百合花继续道:“他和他的弟弟,一对儿毒蛇。”
你愣住了,没说话。
她问你:“怎么了?”
你坐直,慢慢地将老大那天在贫民窟对你说的话讲给了她听。末了,你轻声问道:“……这个法案,真的是这样的吗?那些平民窟的oga,真的永远只能卖身吗?”
百合花听完,沉默了很久。
你抬头看着她,见她伸手捏了捏你的肩膀。
“懒虫为人我并不喜欢,他的政治主张我也反对。但这件事……我没有办法说他是对是错。”
“我尽量说得浅显一点。军部长官几乎都出身盘根错节的旧贵族,几百年来垄断军权,就像……我父亲和大将军一样。”
她讲这些的时候,似乎不是在说自己的家族,而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内阁在不断改革以纳入更多的平民,试图通过制度变革消融贵族
', ' ')('制度。但……只要军权还在别人手里一天,这个目标就不可能实现。首长和懒虫都是立场比较温和的贵族,他们愿意维护君主立宪制——这也是我唯一尊敬他们的地方。”
“因此,他们需要钱,需要掌握军饷、掌握经济命脉。这……迫在眉睫。那份法案能够在短时间内带来丰厚的税收,我……”
她摇了摇头,“我无法评价,这或许本来就是一个两难的命题。”
你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仰头,感受到了脸上的微风。
“我不懂这些。你说,等到政府不再需要这么多钱的时候,这份法案会被废止吗?”
百合花温柔地撩起了你鬓边的头发。
“会的。”
她的声音很坚定。
“不必等到政府不需要钱的那一天。从法案通过的那一天开始,就有无数受过教育的oga用尽一切来反对法案的实施。今天,他们的数量也许还不够、声音还不大,但是以后,他们的声音最终会强大起来的。”
她捧起了你的脸,“就像你一样。今天的你我谁都没办法改变政府的决定、改变强行匹配的婚姻,但我们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我们的伙伴是绵延不绝的,比我们更强大、更勇敢的伙伴正在变多,十年之后,五十年之后,一百年之后,总有一天我们想要的都会实现。”
你看着她。她的声音很温柔,但你听到了震撼的力量。
你握住她的手腕,笑道:“我信的,我也会等着。就算……有可能那天到来的时候,咱们俩都看不见了。”
她也笑了。
“是的,就算咱们俩此生见不到,也是值得的。”
“永远都不晚,永远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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