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轻歌说道。“我早警告过她要提防你,必要时,应当先下手为强。”
“她若真没提防,早就死透了。现下,狗得到了应得的回报,而主人也只付出了微不足道的代价,到底有甚么值得你生气的呢?”
“她是我的朋友!”
听到这话,袁净壶眼里神光蓦地一闪,宛如弦上箭尖。
“别装好人啊,谢广寒的小剑童。”她轻轻说道。“说到底,你只是在意身边人有没有受到损害而已。”
“岳麓,以至于儒家的修行人们的本质,不也是这般吗?愿得广厦庇寒士,不过是你们合理化入世争名夺利的说辞。要不是有利可图,你们只会在白房子里一心修行,懒理那外间风雨吧?”
她指向他,咬牙切齿。
“就算仅是要维护你们仁义的面子,也得由你们授意的人来。她霸占了师尊留给我的位置,你们一句话不说,反过来却声息俱厉。你们视她为正统,全是出于与她亲近,所成全的是她的利益,她的公道!”
“那么我的愤怒呢?傅大人?我的公道该到何处去寻?”
她渐渐平静下来,迸发如喷瀑的狂怒敛入眉目,形成那多年来为人所知的,坚定而永不妥协的面相。
“儒家的本质,是虚伪。谢广寒的三个徒弟想要蛟龙,放不下面子去取,这是外壳制约着内在的表现。你们的仁义,大体上出自这点。”
“谢广寒教你剑法那天,你就已明白吧?无论他教你如何百变千幻的瑰奇剑式,赋予它们威力的,始终是修行黄庭道藏所得的浑厚劲力。至于剑法本身,平平无奇。”
“形式,从来不比它们背后的力量重要。”袁净壶总结。“你其实一直也知道,只是伪装到了尽头,连自己也骗过了。”
气息自傅轻歌牙缝间呼啸而过。“伪装甚么?”
“你一直想要成为的,谢广寒理想的真正传人。”她说道。“那理想,在这世上并不存在。”
这或许是整晚下来,对傅轻歌充满缜密计划的内心造成最大震撼的一句话。
剎那间,他持着剑往后退去。
事前,他全没有想到以一场剧斗挣得的对话机会,会全盘演变为对他的质问。
袁净壶的愤怒,刺中了他心里不为人知的角落。千方百计想要瞒过悠然的本质,毫无保留地被揭示出来。
再看袁净壶的白银手套上,正映着自己的面目。
“虚伪?”他说道。“这只是发觉现实与期望间落差后的自然反应吧。过去的仙君们不是说过吗?就连月亮,只要距离近了再定睛看,也能看出一个个坑洞来。”
话说出口后,他不禁心神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