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能下得了决心。”
陈悠然窥得堂姊身形一颤,接着缓缓地深吸进一口气。
“在这个纷乱的世间,家族是唯一生而有之的依靠……宗法、礼教、规律,这种种罪恶和枷锁,全是为着最大程度地维持这天生屏障的安好,而被施加到个体的身上。”
“也就是说,假如整体受到损伤,个体付出的牺牲就失去了意义。反之,也是如此。”
她的话声也打着微颤。
“然而,早在嫁进王家时起,护卫我的整体就成了‘琅琊王氏’中的‘王坦之’。”
“至于悠然,则已成为外人,她受损与否,自然也不会影响‘王坦之’的福祉。您同意我的见解吗,将军大人?”
窗外,陈悠然剎那间心神剧颤,侧首瞧向落座堂姊对面之人。
难怪无论是从声音,还是神态举止辨别,她也没认出桓墨来。
江陵将军单手捧着茶杯,另一手则已不知所踪,残臂隐在袖中,身姿犹如槁木了无生气,恰比那灰白不似活人的面皮,几乎教陈悠然想起当夜前来传讯的田七。
更吓人的,是桓墨喉间的深痕。
这显然是轻歌的得意手笔。她只奇怪以这剑力道之狠烈强横,为何竟没把脖颈彻底削断。
显然,桓家另藏重伤续命之奇技。以这人的修为,在围攻中受重伤后逃出生天,似乎也不是甚么说不过去的事。
她只是好奇,参与对轻歌围剿的到底有多少人。
至于都有谁,不重要。他们最好的下场,也就是和这活死人一样。
现下她得先忧心自己。
只听江陵将军因重伤而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夫人既有此想,就好。”
“将军不妨有话直说。”
桓墨注视着堂姊,目光一如既往地冰冷。
“如你所见,为了桓家,我已经付出太多。”他自嘲般说道。“江陵城中,唯有张幽兰能够治好我的伤,但我又怎能把性命交到他手里?大概,我的余生也将如此。”
他眼里随即迸发精光,就像头被逼入穷巷的猛虎。
“我没打算为此后悔。但既献上半生,我期盼有所回报。桓玄允诺日后荆州龙兴之地,由我世代掌管。考虑到我与主家间疏离的血缘,我愿意相信他的话。”
傻子,陈悠然暗想,这不过是情知没法回头的自我安慰。桓玄若成霸业,怎能容得蛟龙游经之地落入他人掌控?
又听桓墨说道:“前提,是陈悠然为我所得。”
“我已无犯错余地。故此,夫人虽已对我坦诚,我却无法不作小人之心。请容我亲搜此地,以向家主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