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轻歌似早料到这夜像在满溢铁锅下新添了柴火。
“任何时候,你也觉得不是时候。”陈悠然压低音量,沉声嘶吼中蕴含深深怒意。“还是,其实你自觉也是我命中患难之一?”
傅轻歌停下步来,话里也已带着微愠。“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打从一开始,你就在蒒选甚么是我应该知道的,甚么是不该知道的。陈悠然有必要解决眼前的危难,你就只透露危难的解法。至于日后的事,自有你一一督导,压根儿用不着让那傻姑娘自寻烦恼,不是吗?”
“我没有这样想。”
“是吗?那天看到九柱时,你不是早就可以告诉我,感受到地下水脉的颤动是吞服骊珠后的后果吗?就算山主们没告诉过你我的身份,你那时无论如何也该猜出了。别推托说是怕在旁的宁神风听去,那时她可还没赶到。”
“你后来不也自己记起了?这小小时刻上的差距,何足影响大局。”
“不,桓玄现身地底之事本不在你预计之内。若然我们这一路上畅通无阻,无人揭破我的身份,你是不是就打算一辈子不让我知道?”
说到这儿,轻歌的身形似被一股难以抗衡的猛力扯着滞留原地。他回过头来,头一回把怒火清晰地投射在脸上。
“一辈子?你可想象得真美好。我宁可你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特异之处,那么,我或许还能劝服谢青阳不对你下手。你真的觉得只要我拼着性命不要,就能从岳麓两大山主的算计中救你脱险?”
他仍顾及着前院或会有人行经,声息不大,但每一个字也像是撑开牙缝★公\众\号\阿遇的小日记☆蹦出来的,强硬得不给陈悠然后退的余地。
“你有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处境?难道我只要向你如实吐露所知,我们的明天就会更光明吗?知道越多,只会让你像这刻般,为着自己连累到别人而感到内疚。我不怕与你一起死,只怕你已无心前行。”
他竖起指头,直指陈悠然背上木剑。
“你以为我为甚么给你这柄剑?村子被灭那天,宁神风随手一袖,便把持剑向前冲的我击飞远处。不到一个月前的我,却一剑将她斩为两截。”
他微微颤抖着说道。
“是啊,就算无法改变她是为着寻找老爷爷的传人,才灭掉了村子的事实,我总算打破了无法伸张正义的宿命。你呢?受知识所负累的你,想来会只因一两个人的死,就接受了自身的存在对世界有害的鬼话吧?”
轻歌低低喘息着。月光斜勾起两片乌云,使得他只有半侧身躯为月光所照亮。
一时之间,陈悠然感到自己快要被这身影的沉重压倒。
“我明白的。”她说。“我不会相信……”
“真的吗?”远处话声悠扬,回响于两人耳边。“就因为他的这句话,你就无视了存活于世的罪孽吗?”
傅轻歌猛地伸臂,要将她推到身后,却被她紧紧抓着手臂。
他愕然回首,只见陈悠然坚决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