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时,那人年近而立,身段颀长,白儒衫外披着漆□□袍,面貌极其俊雅,初看如剑芒似锋锐伤人的双目,细观即可瞧出另一般神色来。
陈悠然从未见过,深沉和高傲竟可同时占据着一个人的眼瞳,互不争辉地透射出神采来。
唯有裴飞影。
陈悠然只曾远远瞧见过飞遁回山的他,这还是首次细看他的姿貌。练气士是毕生求取天地气数之人,美丽皮囊并不少见,但绝没有人能模仿得了他看事物的眼光。
二山主曾道,阴阳家一生所学,全为看破规律、利用规律、修改规律,以此为根基,衍生两仪四象六十四卦等诸般精深术算。
眼前所见的眼睛,确实生下来就是为着观察。然则众人自那眼瞳的回光中瞧见的,已是看破后的结果。这名男子,对于理解中的世间一切抱持着轻慢,支撑这轻慢的则是自傲,以及无人能否定的实力。
但自最初的惊异中反应过来后,残留在陈悠然心里的只有飞腾怒焰。
“堂堂岳麓山主,在外吹嘘得本事比天大,不敢宰掉祸国殃民的桓温,跑来为难我这个小姑娘,可真对得起老山主的多年教养啊。”
盛怒之下,她走前数步。
洛时寒微一皱眉,伸臂拦住了她。
裴飞影压根没看她一眼。岳麓书院的三山主极少对个别的人或事流露轻视,所抱持者不外乎一视同仁的,与好奇混合为一的漫不经心。
他瞧虞雅文时,目光却似颇为惋惜。
“文脉名门的女子,还是没法对不想杀的人全力施为吗?就是因为你这性子,才会一直把应得之物拱手让人啊。”
裴飞影望向小郭。“威风赫赫的正道盟主,这次捡回一命呢。”
“你若是这样想,大可出手看看能否取我性命。”郭清馨拉开拳架,言语间丝毫不让。
裴飞影轻笑一声,转向张幽兰道:“天师漫游在外,可知道庭早已凋敝,祖师之道无以为继?”
张幽兰应道:“龙虎山万千门人,胜我者何止两三,何须要我回去?”
洛时寒冷笑一声,抓着空儿反唇相稽:“倒不像你裴某人于家国无用,于师门无用,终日夸夸其谈,不知所谓。”
裴飞影问道:“君同室操戈,残疾一生,换得鸡口小位,复又背亲远行,流离无亲之地,作无所为之功,可称有用?”
洛姊姊出乎意料地脸色苍白,不置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