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邑的人都知道她生了个女儿,绝大多数人心里都为她惋惜。不过看她还挺开心的样子,虽然摸不前着头脑,却也都笑着道恭喜,心里想的却是:这以后怎么办呢?您接着生?
公孙佳心道:我把单先生带过来是干嘛来了?就是敲你们的脑子的!傻了吧?
所有这些人里,只有余盛是非常的开心!他自打城外见到公孙佳就想见表妹了,硬捱着跟进了宫里,听说了这个,一声欢呼叫了半个音,差点没跳起来。公孙佳说:“余盛,你那是什么样子?议事的时候要是这样,我罚你半个月的俸禄!”
余盛才不在乎呢,他虽然不是大富却也不缺半个月的饷,何况小姨妈还会补贴他零花钱。他乖巧地应声,一副开心的样子,惹得同僚觉得他傻。公孙佳道:“那就先散了吧。晚间咱们吃酒。”
她与余盛没有同行,李存中凑到余盛身边,低声说:“你这么乐干嘛?是个小娘子哎,以后……”
余盛不乐意听了,声音还挺大:“以后也很厉害的!那是我表妹哎!我阿姨生的,能有错?”
不但李存中,旁的人听了也觉得“是哦,我们为当朝丞相操的什么心?”都琢磨着怎么送礼、吃酒了。
余盛见自己“辩才无双”也高兴地回家了,他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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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灵蕙一路回来,虽然旅途劳累,心情却是非常的好。她一家、弟弟一家、妹妹一家都在雍邑,可算是一家团聚了。
拧着余盛的大脸,看他哀叫讨饶,心情就更好了!笑着笑着,她忽地想起了一件事。余盛从她的手底下滑了出来,奇怪地问道:“阿娘,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快换衣裳,我们去你阿姨那儿!二郎,去看看你阿翁、阿爹好了没?”
余盛总觉得乔灵蕙哪儿有点不对,可以他的“精明”死活也想不通能是什么事儿。
哪知乔灵蕙是触动愁肠,想起亲娘来了。
她不担心自己儿子,看大儿子那个熊样,她以前都做好了“反正家里也养得起他,出出力、求求亲戚也能让他做到四、五品的闲散官儿富贵闲人一辈子”的打算,到妹妹手里十几年一通收拾,苦头是吃了,甜头也跟着来了。小儿子她也就随意妹妹安排了,妹妹安排了让小儿子读书,那就读书,放在雍邑读就放在雍邑读,也不吵着让小儿子回京城拜名师了。
一旦不琢磨儿子了,一弟一妹又都在眼前,可就对唯一缺席的人念念不忘了。
到了公孙府,余盛跟着她去看表妹,看了之后叽叽喳喳的:“长得好哎,混血儿聪明的!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儿!”被乔灵蕙一巴掌把帽子都给打歪了!他娘的,傻货!哪壶不开提哪壶,提什么“混”血?有病吧?找打吧?
公孙佳也没生气,她知道大外甥跟别人不大一样,对余盛道:“你再吵下去她该醒了哭了,去前面帮我应付客人吧。”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余盛依依不舍地去前面了。
乔灵蕙抱起婴儿哄拍着,孩子睡得更安稳了。她小声说:“我没见过长得这么标致的孩子,都说她脸上有她爹的影子,细细一看,是你的模子,就是这模子压得深了点。”
这话把公孙佳整个儿逗笑了,前仰后合的。
乔灵蕙把孩子往摇篮里一放,又说:“外头看到丁晞家的车了,也就快过来了。唉,咱们都在这里了,可把阿娘一个人闪在京城了。这什么话儿说的?人家是嫁女儿愁以后不得见,咱们这是跟亲娘。那边儿赵家俩还都不是亲生的儿女。”
公孙佳道:“外婆他们都在京城,那是她的亲娘。放心,我有安排。”
“咦?”
公孙佳道:“现在不好说。”这个一是得看钟秀娥自己的想法,二也得有个好时机,三是得想好后手。
乔灵蕙一向信服妹妹,听了就放心了,听到响动,说:“准是他舅母来了!”她对丁晞横竖看不顺眼,对弟媳妇倒有些满意。
公孙佳拍拍女儿,也与她一同去见丁大娘子,再托付她们俩招待女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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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回到雍邑之后借着补办女儿满月酒,又将一年多不见的疏离感打碎。次日召集百官,开始安抚起“先帝驾崩,后主临朝”的官员们了。有眼睛、有脑子的人都会对章熙死了换了章嶟产生失望,悲观点的简直要绝望了。
他们守在雍邑,公孙佳在的时候是有主心骨的,主心骨一走一年多,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人人心里不安稳。皇帝这干的是什么事儿呢?
真有御史把这话喊了出来:“不先安抚老臣,倒忙着给宠妾、佞倖不停地进封,这是要亡国啊!”
御史也是憋得狠了,公孙佳去年走得急,本来说是要回去处置舅舅跟张元的事儿的。因为牵涉到各派争斗以及口舌官司,公孙佳给雍邑留了话——不许轻举妄动,有什么事等她回来再说。雍邑的官员还算听话,很少故意找茬,看不惯也埋头干自己的本职。可御史的本职就是找荐!何况章嶟这事干的就是出格了,他还不知道宫城里与谢皇后等有关的事儿,单就参了章嶟接吴宣回京这事儿。
公孙佳就拦在政事堂,只放出一份措词不太激烈的、建议章嶟要先寻访贤士而不是美色的奏本。其他骂得太凶的,遇到一封给他压一封,雍邑御史才没有上了章嶟的黑名单。
好容易公孙佳来了,御史就当面要叫嚷起来了。
公孙佳道:“这些事情,我在京城能不知道吗?”
“那……您何以不劝呢?”
公孙佳道:“劝谏不是逼迫呀。再说了,一个人经历了丧父之痛,”她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得叫他缓过来。你是国家大臣,怎么关注起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来了?”
“丧父还有心情弄那些个?”御史好险没说出更难听的词来。
彭犀昨天天已与公孙佳、单良碰了头,知道了一些内情,此时出言劝道:“御史的意思是,天子无私事。家事也是国事。”
御史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彭犀又说:“可是国家有大事呀。相公,三王开府读书的事儿,办妥了吗?”
对,这才是大事!公孙佳点头:“府邸已修葺一新,封安王、福王、瑞王。师傅也选好了,他们且在一处读书。”
彭犀故意又说:“三王年幼,不知看护的人选是否妥当?”
公孙佳道:“我亲自选的护卫,从我的护卫里出的。”
一问一答之间,明白人都看清楚了,公孙佳已经把最糟的情况都考虑清醒了,她已保下了章嶟的三个儿子,怎么着这国家下一代是不会断了。御史也慢慢息了火气,觉得情况是有点不太对劲儿。不过……难道不该尽力辅佐陛下的吗?怎么倒好像是准备后事的样子?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硬挺着一口气问公孙佳:“丞相为何不劝谏陛下呢?不能强说,也可讽谏呐!”
公孙佳伸手往北一指:“人要各安本份,我已做得够多的了,不能再多啦。”管得要再宽一点,可能雍邑就得交出去了,到时候她还能在京城跟人争权夺势,雍邑这些官员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雍邑的官员们心里打了个突,得,咱们就好好憋着一口气,挣个大功劳,封妻荫子,腰杆子硬了再跟京城掰腕子呗!
雍邑接下来的政令出奇地通畅,一切都那么的和谐,就等着狼主憋不住了来点不和谐的给大家送菜。公孙佳的羽翼之下,大家的小日子还是能过得很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