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沈樊成的脸抽搐了一下。
殷佑微咬着唇悄悄坐到他身边,拉住了他的衣袖,十分紧张。
他们都听出来了,这声音的方位,和刚才不太一样。
“我出去看下。”他说着起身。
她立刻拉着他的袖子站起来。
沈樊成回头瞥她一眼:“出息。”但也由着她拉着。
他们下了车厢,沈樊成左右看看,黑黢黢的看不出什么,他索性放开了嗓子道:“有人吗?”
无人应答。
殷佑微瞧着漫山遍野幢幢的黑影,更靠近了沈樊成一些。
大风刮过,满山树枝花草乱颤,哗啦啦的。
风声树声中,乍然传来飘飘忽忽的尖细声音,一字三抖:“我——冤——哪——”
殷佑微惊得背上冒汗,也顾不得什么,登时抱住了沈樊成的胳膊。
她牙齿战战,抬头问他:“你你你有没有听到?”
“听到了。”沈樊成皱眉,低声道,“这世上没有鬼。你待会配合我就好。”
殷佑微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他丢了手里的火折子一声大叫:“有鬼呀!”拽着她就跑。
她懵了,抓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在后面:“你……”
山风扑面,落了细小尘土在她眼里,她难受地揉眼,看起来像吓哭了一般。
他们跑出一段路后,沈樊成终于停下,往腰里一摸,啐道:“我去!忘带剑了!”
殷佑微跑得呼吸不稳,睁大了眼瞧他。
沈樊成蹲下身摸了两块石头揣着,道:“轻点走路,我们悄悄回去,看看到底谁在装神弄鬼。刚才风太大了,我找不准那声音的来源。”
殷佑微反应过来:“你在演戏?”
“那当然。”他拉了她一把,“走。”
山里的风静了些,她握着沈樊成温热的手,重新镇定了下来。
“你说……是不是那个车夫?”她问。
“八成就是。”
“图什么呀?”
“能图什么呀,无非就是财或色。”沈樊成哼了一声,“什么眼神,看不出我们穷得叮当响啊。”
殷佑微抿了抿嘴。
他们悄悄走回去,远远就看见一点影绰的光从马车里透出来。
沈樊成道:“估计在翻我们的包裹呢。”
殷佑微问他:“进去堵他么?”
“嗯,你在外面待着,别拖我后腿。”
殷佑微很想怼回去,但现在也不是时候,何况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说什么,只好忍了。
她松开沈樊成的手,站到一边。
沈樊成身轻如燕,足尖在地上点了几下,一边飞身而去一边抬手扔出一块石头,嗖的一声,车厢里传来痛呼。再丢出一块,嗖的一声,车厢里响起哀嚎。
他站在踏板上,从里头拽了一个人出来,往地上一丢。
那人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殷佑微跑过去,就见沈樊成从踏板上跳下,站到那人面前,叉着手道:“哇这位仁兄好生眼熟。”
那人低着头,捂着腰,半天不敢吭声。
殷佑微捡起地上还在烧的火折子,举到他面前:“果然是你。”
沈樊成踢了踢他:“说话。”
车夫颤巍巍地撑着地直起上半身,跪在地上,垂着头连连道:“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被猪油蒙了心生了歹念!还望两位高抬贵手,饶小人一命,小人上有八十老……”
“得了吧你!”沈樊成嘁道,“我问你,你是惯犯?”
“小人……”
“说实话噢,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干什么。”他拉了拉手指关节,喀啦喀啦的。
车夫立刻仆倒在地:“小人不敢!小人这是第一次做!”
“嚯!那你倒是很懂啊,还知道装鬼唬人。”
“小人是从同行那里学来的!他们有人这么干过,还成功了!”车夫急忙道,“他们告诉小人,先弄出点什么动静将人吵醒,然后趁着风卷片叶子吹,装鬼,深山老林里很容易吓着人的。人一吓就忙着逃了,哪还顾得上钱财。”
“你看我们像是有钱的吗?”
车夫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去:“小人看着那位小姐虽然打扮得朴素,但言谈举止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又只有一个小厮跟着……万一……万一是身怀什么宝贝低调行事呢。”
沈樊成忍不住呸了一声:“想太多!”他转头问殷佑微,“把他怎么办啊?”
殷佑微道:“这种人不能留。”
沈樊成挑了挑眉:“杀了?”
车夫立刻嚎哭起来:“小人知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什么都没有拿,请二位饶命啊!小人上有八十老……”
殷佑微不耐烦地打断他:“杀了还不至于。把他赶走,马车留下。”
沈樊成鼓掌。
车夫道:“那马车是小人唯一的……”
“要命还是要马车?”沈樊成摸着下巴,“当然,你要马车,也得有命用啊。”
车夫噎住,顿在那里。
殷佑微:“我数三下。三、二……”
车夫立刻磕了一个头,连滚带爬地跑了。
沈樊成看着他的身影淹没在黑暗里,感叹道:“也不知道他跑回去要多久啊。小魏姑娘,看不出来嘛,还挺决断。”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刚才怕鬼怕得还抖得跟筛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