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辆汽车排成长队,疾速开出十六铺码头。
看着马路两侧的夜景,青年突然道“左拐,减速——”
司机诧异道“少爷——”
褐发青年轻吹一声口哨,道“不就是绕几分钟的路吗?”
司机无奈地掉转车头。
十辆汽车缓缓行驶在中山大道上。
道路一侧是一排二三层的西式花园洋房。
当一栋洋房进入眼帘时,青年激动的抓紧了手中的金属箱子。一个女子静静地坐在三层洋楼的顶层,夜风吹拂着女子的秀发。
褐发青年突然愣住了,转瞬间,这个褐发青年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水雾。
压抑着内心无比的激动,青年低声道“最近这半年上海可太平?”
之前那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道“比起广州,上海算是太平的。”
汽车驶过那栋三层洋楼,褐发青年执拗地昂着头看着远方,他不敢回头看那渐渐远去的洋楼。那里有他这一生最爱的两个女人。
……
三天后,上海汇中饭店。
成千的汽车将这个经常开国际会议的大酒店外的广场挤满了,几乎所有上海名流都云集在这里。
众多的军士每人的身上都戴了一个迎宾的红色绶带。红色绶带上均用金色丝线绣制了几个大字“百年好合”。
万千的鲜花扎成的巨大的拱门上用红玫瑰拼成的几个字在阳光下异常红艳。
“林桐卓先生与吴慕青小姐金玉良缘”
汇中饭店二层大厅。
身穿黑色长袍,金色马褂的吴佩孚领着一个小脚的女人满脸笑容地朝数千的宾客频频举杯。
众人寒暄着,攀谈着。
这场盛大的婚礼俨然成了吴佩孚一人的婚宴。
人们仿佛忘记了这婚礼真正的主人——一个哀伤的男子和一个心痛的女子。
身穿西装的林桐卓一人站在汇中饭店楼顶的花园平台上,眺望着远方。
此时的他整个人都是空的。
林家没有一人来参加自己的这个所谓的婚礼。
在自己临行前,自己的姑姑林纪香心痛地说道“桐卓,我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情发生在慕青的身上,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要付出一生去安抚她。我同情慕青小姐,但我无法接受她,在我心里,我林纪香只有一个侄媳妇,那就是孟水芸。我很想祝福你和慕青,但我做不到。”
林夜思,奇峰,秋嫂,甚至是周狗子,翠荣,没有一人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为什么要让其他人同自己一道来承受这一切?
吴慕青的遭遇,自己有责任去承担。可自己所爱的那个女子有什么理由因为自己的责任而去承受?
自己终究是辜负了那个温婉的女子,自己终究是伤害了自己真正的所爱。
“无论是同情还是怜悯,我都要谢谢你,谢谢你能让我留在你身边,让我可以每一天都可以看到你。”
不知何时吴慕青走了过来,低声道。
林桐卓无言,对于这个女子,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着绵延的上海城,他恍惚觉得自己这一生彻底茫然。
……
夜幕,泰安路。
一栋暗红色的英国古典式花园洋房披红挂彩,大大的红色喜字贴在各个窗户上。
这栋英国别墅立面部分木构架外露漆绛红色,山墙有凸窗,挑出小阳台,东面山墙凸出壁炉和烟囱,门庭高敞,半圆旋梯通向二楼。窗间有绞绳纹小柱。
宽敞明亮的居室内是英国最常见的高档原木家具。
窗外绿草茵茵,环境优雅。
一个光头老男人坐在一辆黑色轿车里摸着大光头。身边一个穿着高档绸缎旗袍的小脚女人道“也不知是福是祸。”
“大喜的日子说什么呢?”吴佩孚不悦道。
小脚女人拿起丝巾低声啜泣道“勉强得了人又能怎么样?我看那林桐卓的心根本就不在慕青的身上。”
吴佩孚似在安抚那女人又似在安抚自己,低声道“你也相信西洋的那些爱情?咱中国人结婚向来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和你还是结婚后才见面,这不也过了一辈子。”
似有些心烦,吴佩孚朝司机吼道“开车,开车。”
……
清冷的月色下,吴慕青和林桐卓背对着背躺在床上。
吴慕青无声地哭泣着。
这样一个优秀的英俊的男人为了自己的清白之名而接受了自己,自己还要奢望什么?
久久无言。
英国式老挂钟发出午夜十二点的报时。
吴慕青缓缓坐起,披上一件衣服,朝门口走去。
“慕青——”林桐卓歉意地低声道。
“我去客房睡——”
看着吴慕青哀伤的背影,林桐卓很想安抚这个女子的心,但却无法言语出来。
就在吴慕青要走出房间时,林桐卓猛然从床上跳起,道“还是我去客房吧——”
说完,这个俊美的青年踉跄地冲出了房间。
在房门关闭的一刹那,吴慕青跌倒在地。
自己本就不想去客房,在走向房门时,自己还曾幻想过这个男人能拉住自己。
为什么自己已经得到了这个男人给的名分,还幻想着得到这个男人的心,自己究竟是有多贪婪?
吴慕青突然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猛烈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