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发苍苍的汤姆博柏利显然有备而来,被随机抽取的样品被带到许家绣坊办公楼。
十几个白皮肤的英国人从汽车里抬下许多不知名的仪器。
当着许茹宝的面,当着几个英国商务官员的面,几个英国记者架好了照相机。
几个身穿白大褂的白皮肤的质检员将抽取的样品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取局部样品。
试管,药水,显微镜,各种叫不上名字的精密仪器。
时间一点儿点儿的过去。
当质检报告被递送给汤姆博柏利时,这名老者险些跌倒。
“哦,no,no,中国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泱泱大国为何会做出这样令人不耻的事情?”六十多岁的汤姆博柏利大叫道。
几个英国商务官员拿起报告仔细地看着,其中一人用中文说道“我要将此事上报给我们国家的外务部大臣,这严重损害了我们本国商人的信誉,影响了全球客户对我们英国商品的信任。”
许茹宝诧异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道“这,不——”
“啪——”报告副本被重重地摔在许茹宝脚下。
手捧全英文的质检报告副本,许茹宝快速地浏览着。
是的,报告结论是,抽检的内衣用料完全不是巴宝莉公司运送过来的底料,虽然是同一种面料,但却不是同一个厂家生产的。
白发苍苍的汤姆博柏利声音颤抖地说道“是的,这些面料和我们巴宝莉公司送来的面料在质量上不相上下,但我们巴宝莉之所以做到世界级大公司,在全球范围内树立起口碑,
完全是因为我们严格遵守生产规范和流程,哪怕是一根丝线,一颗纽扣,我们都要严格按照规范走,金戒指代替不了银项圈,东西不论贵贱,必须是流程上的,规范上的,才是‘标准’。
我们巴宝莉公司做的就是标准。
我要求立即停止生产,全面抽查所有已经生产完毕的产品,一切损失由许家绣品公司承担。”
身穿黑色西装,头戴礼帽的英国商务官员挺了挺肚子,道“为了维护我们大英帝国商人的尊严和利益,我将会提请议会,针对此事订立法案,严格控制与贵国的刺绣行业的合作。提请外务部出面,要求贵国商务部门对此事给出诚恳的道歉。”
说完,数十个白皮肤蓝眼睛的英国人走出了办公楼。
许茹宝跌坐在椅子上。
不,不,这怎么可能?按照质检报告,按照汤姆博柏利的说法,英国方面怀疑许家绣品公司私自调换了这批内衣的面料,同样质量,不同厂家生产的面料。
自己是完全严格地按照合同执行的,所有来料都是严格验收把关的,为何会有同样的面料混进许家绣品公司?
是的,巴宝莉要的是标准,不是可替代品,即使替代品质量优于这个标准。
“砰——”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
是林家,一定是林家,这个世界上最恨许家的只有林家。
……
锦云绣坊。
林永蝶跟随在单凯身后,在厂区里巡视着。
一个个厂房里,绣娘们和工人们紧张忙碌地生产着。
再有两个月,为上海爱薇公司生产的产品将全部告罄。
锦云绣坊的绣娘和工人们均是锦云绣坊自己培养起来的,可以说是随同锦云绣坊一起成长起来的,人人对锦云绣坊有着深厚的感情。
他们本是贫苦人家的女子,小子,挣扎在贫苦的生活中,是锦云绣坊的招工,培训,学徒工,成熟工,一条龙的机制使他们成长起来,成为技术熟练的绣娘和手工工人。
单凯俯身仔细地看着一个绣娘手中的内衬,这批被绣制了紫罗兰的内衬最后将用于马家皮货庄生产的熟牛皮皮夹中。
外表刚毅大气的黑色皮夹的拉链是英国生产,皮子及手工是马家皮货庄,绣制着紫罗兰的内衬则是锦云绣坊所生产。皮夹的金色吊坠则是法国所生产。
分工合作,上海爱薇公司设计和把关。
“不错,不错——”单凯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于锦云绣坊的发展速度和绣娘们工人们的技术和精神状态,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自己都是非常满意的,自己一个刺绣行当的门外汉,如今也算是一个“成功人士”了。
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汉子冲了进来,边跑边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单经理,林厂长——”
林永蝶生气道“慌张什么?有话好好说。”
之前那汉子气喘吁吁地喊道“我们被包围了,警察,不,军,军,国民政府的大军——”
话音刚落,数百军士冲了进来,人人手中握着一杆长枪。
众人大惊,有胆小的绣娘晕了过去。
虽然心中也是大惊,但单凯依然面色沉稳地迎上前,道“长官,请问可有什么事情?”
为首那名军士并不看向单凯,而是朝厂区里张望着,道“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搜出来——”
说完,数百军士手持长枪冲向锦云绣坊的各个办公楼,各个厂房,仓库,食堂,宿舍……
鸡飞狗跳,一地狼藉。
一包包成品纱包被长枪挑破,一件件精美的绣品被撕扯出来。
军靴踏过一件件绣品。
绣娘们心疼地大哭起来。
每一件绣品都是这些女子们用心血所刺绣,凝聚了全部的爱,对人生的爱,对美好事物的爱。
“报告长官,没有——”一个个军士冲了过来,向为首那名军官报告着。
四十多岁的军官目光凌厉地扫视着锦云绣坊的每一个角落。
早已经愤懑到极点的林永蝶冲向那军官,大吼道“你们怎么可以乱砸我们的东西?你们造成我们巨大的损失,我要告你们,我要到国民政府去告你们滥用军权——”
“刷——”一张白底黑字的搜查令被举起。
那军官轻蔑地看着林永蝶,道“这是国民政府的授令,命令我们搜查这里,有人上告,说你们锦云绣坊私藏军火——”
“放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永蝶愤怒地大吼道。
四十多岁的军官不耐烦地看着林永蝶,道“不要让我以‘妨碍军务罪’将你带走——”
透过窗玻璃,这名气场强大的军官朝外望去。那一排排的平房是什么?
“去,去搜那排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