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秋回去时,庭院的大门是敞开着。他买了几包糕点与清酒回去,见宗征的房门微微敞开,他停下脚步。
“宗大哥,在吗?”他敲了敲门,发现宗征正在睡觉。这个点睡觉有点不对劲,不会是生病了吧?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探探宗征额头的温热,似乎不烫。
那均匀的呼吸声顿时停住,清冷的声音道:“还知道回来?”
渐秋憨憨一笑,心虚道:“打扰你睡觉了,不好意思,我这就走。”渐秋刚要走,却被他冰凉的手拉住,疲倦的眼睛看着他。
“去哪里了?为什么整夜不回来?”
“喝醉了,到处乱飞,你闻闻,一身臭味……”说着渐秋把衣衫递给宗征闻,宗征嫌弃地拍走他的衣衫。
渐秋见他一脸疲惫,试探问道:“你不会等了我一夜吧?”
“哼……”
“生气了?我买了栗糕、百果糕,特意要不甜的口味,还有咸的白玉汤圆,还有特制的新蚕豆,西瓜子。”
许久,眼眸明亮地注视渐秋,宗征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甜的?”
“上次蜜饯,你一个都没有吃,我就猜你不喜欢。”
“下次……”宗征深呼吸,神色微嗔,训斥道:“下次不能不告而别,我找了你很久,担心你不认识路,找不到我这里。”
“百草仙堂,谁不知道?”渐秋伸手抓住宗征的小腿,还有白净的脚丫子,轻轻地按摩着,道:“别生气了,腿脚酸了吧,我给你按按。”
宗征皱眉着,抓住他的手道:“轻轻……你轻一下点,轻一点……疼……”
“这么严重,都怪我,我让你找了那么久……”
“不不……不是你的错。”宗征靠在床榻,身后垫了个枕头,悠悠道:“最近阴雨天,下半身都疼得紧,抽痛着。”
渐秋细细柔柔地揉着他的脚丫子,试探问道:“旧伤吗?”
宗征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怎么受伤的?两条腿都疼?”
“嗯,以前在主家干活,被刁难,罚了杖刑,打了二十下,躺了很多天。”
“为什么打你?做错事了吗?”
“我那个主家是药家大彦,二儿子拔了家里的灵药,想找个替罪的。当时我父亲也挨了不少打。”
渐秋怀着忐忑的心问道:“那你恨吗?”
“当时挺恨的,后来有位贵人救了我……”宗征顿了顿语气,摇摇头道:“不说这个了。”
渐秋整颗心都跳到嗓子眼,转眼就沉在谷底。渐秋叹了口气道:“宗大哥……我不不是不正常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有想杀的人吗?”
宗征面色呆滞,瞪大双眼,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丝不安,仿佛一颗石头投入深渊却不见回响,久久不说话。
“你不说,我就当作有。”
“这哪有什么当作?”
“我就有呀,我时时刻刻都想杀那个人,但是我不知道他是谁。所以,你说是不是不正常了?”
“徐甘……我……我也不知道。想杀与真杀是两回事。人的仇恨是无尽的,像一个巨大的蛛网,看似好挣脱,到最后恶果却是自己吞灭。我如若杀人,我过不去自己那关。”
“那你有想保护的人吗?”
“嗯。”
渐秋激动几乎跳起来问道:“谁?那个人吗?汉朝成亲时,你说的那个人吗?是嫂子吗?”
“呃……你问这么多,干嘛?”
渐秋憨笑道:“当然想知道呀,能被温柔体贴的宗大哥喜欢着,惦记着,能不感兴趣吗?真好,有人惦记真好。”
气氛很好,很快就能问出来了,就这样毫无顾忌地讲着,很快就有线索。
宗征噗嗤一声笑出声,道:“我昨晚惦记了你一晚上,还不够吗?”
“那哪一样呀?嫂子美吗?哥哥喜欢他多久了?嫂子真不懂,怎么就不喜欢你呢?我要是女孩子,我就使劲凑上去。可惜我也没有妹妹……”
“占我便宜?差我辈分?”
渐秋感觉无望了,每次到关键地方他就躲着不答。这般追问人的往事,还是悲伤往事实在难为情。渐秋问道:“嫂子在哪里呀?哥哥你都不说她。”
“那人现在自由了,生活得很好。”
“嫂子叫什么?”
宗征微微不悦,道:“不要这么喊人,无名无实,再这样乱来,我生气了。”
渐秋拍开他的脚丫子,泪眼婆娑道:“不说就不说,干吗生气?我就是好奇,想了解你。你一向对人都淡若水,从不深交。我也知道我自己没法懂你,走不进你心里,我就是关心你。算了,反正萍水相逢,何必如此执着。我们相处不到一月,不必深交。哥哥你就自己跟自己好吧。我的伤都好了,赶明儿我就走。不打扰哥哥清幽,多谢哥哥照顾。”说着渐秋泪眼汪汪地站起来,鞠了一躬便转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