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为师_御书屋作者:蓝风山
拒不为师完结+番外_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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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欺顿了一顿,随即阴晴不定地弯下腰去,轻轻扶稳薛岚因胳膊道:“你别乱动,让我看看,伤着没有。”
薛岚因只当晏欺是又心软了,忙是一边摸着小腰哭天喊地,一边拿眼睛偷觑晏欺的一举一动。
这会儿的晏欺整个人都乱作一团,看样子似乎是当真心疼上了,薛岚因匆匆瞅了一眼,方要不知死活地松下一口气来,余光无意瞥见晏欺位于侧面无声举起的另一只手,登时又给惊得仿若五雷轰顶,心里直道师父这回竟是涨段位了,明的不行改来阴的?
然而还不等薛岚因有更多思考的机会,晏欺那凌厉一指已是再次扬起,擦过雪白的发丝便稳稳落了下来,又狠又急,像是无端掀起了一阵冷风。薛岚因在旁看得眼都花了,当即撑着酸痛的身子闪退至一边,一时再顾不得其他什么,现学现卖照着晏欺的模样猛聚内力于手心,一抬腕一发力,瞎蒙式地一指点上晏欺胸口,光从手速来看,竟还出其不意地更胜上一筹。
晏欺方才大病初愈,内力修为皆为残缺不齐,此刻疏于防备骤然承下薛岚因一击,竟连同手足也一并僵直发软,周身经脉穴道悉数被封,不过小半片刻,便脱力似的直朝地面仰倒而去。
薛岚因不知这招威力竟如此之大,沾沾自喜之余,连忙过去将人一把捞了回来,低头一看,却见晏欺脸色白得厉害,不是病的,而是硬生生给薛岚因气的。
他那一双狭长的凤眸在微微发颤,手也支不起来,只能僵持不动地半躺在薛岚因臂弯里,胸闷气短地出声斥责道:“你……你这……”
“我这孽徒?还是我这混账小子?”薛岚因替晏欺接过话茬,顺势探手过去捂住他眼睛道,“只许师父以大欺小点我穴道,就不许我虚心求教学以致用么?”
晏欺动弹不得,像块木头似的哑声命令他道:“你……给我解开!”
“好好好,师父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薛岚因一边放软了声音低低哄着,一边将人打横抱起,一路小心翼翼地放回榻上,拉过被褥,又摆正了枕头,这才继续说道,“等我帮从兄和云姑娘找到了劫龙印,我必定赶回此地替你将穴道解开。”
此话一出,晏欺额角青筋都浮了起来,几近要从榻上一跃而起,无奈全身乏力,只能狠狠倒抽一口凉气,转而厉声质问他道:“你说什么……?”
薛岚因并未重复,只是伸手捋了捋他的发丝道:“师父乖……不要倔。”言罢,兀自撑着手边的桌椅缓缓站起身来,腰上被晏欺一指点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可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再顾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微一仰头,便踉踉跄跄地朝门外迈了过去,连头也没敢再回一下。
晏欺简直快要被他气昏过去了,一人干躺在床榻边缘,起不来身,也没力气大声说话,折腾好一段时间,方才勉力对着薛岚因一意孤行的背影低喝道:“你给我站住!”
薛岚因脚步猛顿了一下,却没理他。
晏欺见喝令无用,便只得扬声胁迫他道:“薛岚因,你今天若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去了,往后别再喊我作师父,我只当没你这个徒弟!”
薛岚因喉间一哽,仍是没有回头,只是别有深意地重复回应他道:“师父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说完,径直朝前将房门推开,脚下步子迈得又急又快,活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猛闭了眼睛咬牙冲了出去,没再停顿,亦是不敢再停顿。
而此时的晏欺被独自一人晾在屋内,远望着薛岚因逐渐缩小远去的身影,良久,低低叹出了一口气,终是无奈又乏力地闭上了眼睛,不再做无谓挣扎。
第21章有关师父的过去
薛岚因方从走廊里端飘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在不由自主地冒着黑气。
云遮欢一眼瞧见了异常,慌忙迎上去,扣着他的胳膊急声问道:“怎么样啦?你这副样子,该不是被你师父给揍了吧?”
从枕靠在边上阴阳怪气道:“八成是的。”
薛岚因冷冷瞥他一眼,道:“何止是揍了?他直接不要我了。”
云遮欢一拍廊柱愤愤不平道:“都说了晏欺不是什么好师父,你偏要屁颠屁颠地跟着他混!”
薛岚因呼出一口气,很是艰难地回应她道:“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徒弟吧,不怪他不想要我。”
从枕抬颌扫了一眼静谧无声的走廊内围,不由生出几分好奇道:“屋里没声儿了,岚因兄弟,你对晏先生做了什么?”
薛岚因拢了拢胸前皱成一团的衣襟,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点了师父穴道,把他好生安置在床上了,估摸着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云遮欢:“……”
从枕:“……”
薛岚因挑眉道:“愣着做什么?拿逐冥针出来啊!”
从枕尤是惊诧道:“岚因兄弟你……你就这么跟我们走了,留晏先生一人在这里,当真是不打算要这个师父了么?”
薛岚因被他说得心头一紧,囫囵朝前踱了几步,挠了挠头,方苦恼而又无奈地应答他道:“哪儿能呀?他可以不要我,我却不能不要他啊……只有早些寻到劫龙印的踪迹,我才有机会回来给他负荆请罪吧!”
云遮欢听罢幽幽皱了眉头道:“请个什么罪?你又没做错什么,却总在向你师父道歉,有意思么?”
薛岚因摇头道:“这回要是不和他道歉,我就真要没有这个师父了……哎,总之,先别扯这些事后的茬,从兄把东西拿出来,办正经的吧!”
说罢,便已是举起手臂,攥着周身内力猛朝一处凝聚。从枕见状亦不再拖沓半分,转头抱出随身携带的青铜方箱,开盖取针,运功发力,所有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
此番缺少晏欺从旁助力,三人修为又极其浅显,故久久僵持都不得要领,待那沉睡不醒的逐冥针好不容易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却是挪移得缓慢而又顿乏,似在无形中压了一块巨石。
——这一回,为了能将逐冥针彻底唤醒,耗去了足有小半个时辰。
三人齐聚内力朝着神器顶端一并施放,分明在费心费神地利用收纳着周遭一切纷涌而至的气劲,却偏偏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最后给出的反应始终微弱得不尽人意。
好在这逐冥针并非死物,受了力度亦会在长眠中不断挣扎,遂不过片晌过后,便极尽艰难地开始旋动起来,左右摇晃一阵,最终磕磕绊绊地停在一众如炬的目光之下,彻底定了方位。
从枕收手后退,凝神望着逐冥针上细腻蜿蜒的纹路,良久,沉沉出声指明道:“正……南?居然还是正南?也就是说,元惊盏并没有离开沽离镇……”
“什么意思?”云遮欢又惊又疑道,“这狗贼人不是早就逃之夭夭了么,又怎还会在沽离镇内四处游荡?”
薛岚因道:“……莫不是你们这逐冥针出了毛病?”
从枕探手轻轻抚过逐冥针的侧端道:“逐冥针的判断不会有误,它既是指向正南,那便说明元惊盏和任岁迁必然还在南方一带活动,至于究竟是不是在沽离镇里,还需我们亲自前去打探一番。”说完,停了一停,复又转望向薛岚因道:“岚因兄弟,怎么样?做好准备离开这里了么?”
薛岚因一愣,随即弯唇笑了起来:“你问我做什么?你说要走,那我们直接走了便是,还有什么可犹豫拖拉的?”
从枕扬起下颌,别有深意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紧闭不开的房门道:“当真就这么走了?”
薛岚因扶稳栏杆一路穿过走廊,转而要紧不慢地牵过拴马的缰绳道:“从兄何必这般挂心?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至于师父的话,让他一人安静歇上几天,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从枕偏过眼眸,见那少年人已是纵身跃上马背,愈渐锋利凌人的侧脸陷入大片凉薄的光影之中,刀割一般冷厉,却又无不包含百转千回的低柔。
就好像世人皆是欠他一分情真似的。
从枕笑了一声,随后侧身自走廊外围一跃而下,堪堪落在了薛岚因身边,淡淡出言调侃道:“安静歇上几天?我看啊,晏先生怕是早在心里盘算该如何打断你的腿了。”
薛岚因闭了闭眼睛,没再应他,只是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也不知有没有将从枕那番话语放在心上。
是以,一路策马飞舆,行色匆匆,时隔半日之后,再抵沽离镇外,已是昼夜轮回后的白天。三人走得实在匆忙,本就数日未歇,加之为着唤醒逐冥针而耗费大半内力,方前脚踏入小镇半步之遥,后脚就寻了一处小面摊幽幽坐定,随手将马匹系在一旁喝水嚼草,便歇了菜似的彻底倒在桌上,再难有半分爬起身来胡乱折腾的力气。
相传沽离镇往南一带,乃正是于前人笔墨中曾一度水天相接,近乎高耸入云的聆台群山。而其间,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聆台一剑派,便是毫无疑问地出自于此。
——而他三人眼下所处的沽离小镇呢?
说白了,也仅仅是只是聆台一剑派势力所触及范围的一小部分。平日里除了偶有门中弟子下山游学历练,倒与人来人往的普通小镇并无太大的差别。
赶集的,吆喝的,叫卖的,乞讨的,算命的……要什么有什么,连隔了一条街互相谩骂斗狠的都没得跑。
就是这样一条被炎炎烈日所彻底笼罩的明亮街道,与前日潮湿阴冷的雨水结界有着不必说的天壤之别。
“我十多年不曾到过这里,如今乍然一看,仍旧是这副模样。”云遮欢道,“虽然大多数事情都不太记得了,但是对这里的街头巷尾多少有些模糊的印象。”
从枕远望着天外一轮耀眼的白日,许是将她的话悉数听进去了,却始终没有予以半点回应,倒是薛岚因那厮饶有兴趣地探了半个脑袋出来,低低问道:“云姑娘记性这么好?我四岁以前的记忆,老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现在别说绞尽脑汁,就算是故地重游,我也想不起来我到过哪些地方。”
云遮欢挑眉道:“美好的东西自然要一辈子放在心里,你说你都忘了,说明你四岁以前过得很是痛苦煎熬。”
薛岚因仰头饮尽杯中凉茶,反手将瓷杯扣回桌面上,似笑非笑道:“你就尽管编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人很痛苦的话,不是也应该记上一辈子么?”
云遮欢动了动嘴唇,看样子是想反驳一些什么的,偏偏此时面摊的伙计端了食案上来,一人手边放上一碗热气升腾的五香面,一边露着招牌似的笑脸,一边没头没脑地插他三人话茬道:“这镇子自然是不会怎么变的,二三十年了,始终是副老样子,倒是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新的面孔老的面孔,都分不大清咯。”
从枕默然思忖一番,转而偏头望向那面摊伙计道:“这么说来,你对这镇子还挺知根知底的?”
伙计笑了笑,将抹布往肩上一搭,摇头晃脑道:“知根知底谈不上,但那些轰动一时的大事件,我倒勉强通晓个大概。诸位客官若是乐意打听一些皮毛,不妨直接向我提上一提。”
薛岚因一听,登时来了劲了,连手头上的面也忘了去吃,直瞧着那伙计道:“说得跟真的似的,可不是在吹牛吧?”
伙计道:“这有什么好吹的,真人真事罢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薛岚因漫不经心地托起一只胳膊,懒洋洋地说道:“那你说来听听,你都知道哪些‘轰动一时的大事件’?”
那伙计一见有人捧场来了,立马将嘴咧开大半,一手捧着食案,一手还揪着肩上的抹布,兴致冲冲地朝三人道:“十来二十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西北诛风门的左护法闻翩鸿因个人失误而犯下弥天大罪,遭门派内部一路追杀逃离至此,最终惨淡毙命,尸骨无存……据说那场面叫一个寒啊!满地都是血,身体也没一处是完整的……”
“哎哎哎打住打住!”话到一半,被云遮欢拍着桌子强行打断道,“吃东西呢,能不能别讲这么恶心的烂事儿?”
伙计听罢,忙又陪笑道:“是是,这就给客官您换上一个不恶心的!”说完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始继续叨叨道:“说起来……这沽离镇外的聆台一剑派,诸位可算是耳熟能详吧?”
薛岚因眼睛一亮,来了兴致:“聆台一剑派怎么啦?”
伙计道:“差不多在闻翩鸿死了好几年之后吧,又来了个离经叛道背弃师门的晏姓魔头。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罪过,被他师兄和聆台一剑派的掌门人莫复丘联手打入了洗心谷底——就在那聆台山下呢,不过现在该是毁得不成样子了……”
——洗心谷。
薛岚因愣了愣神,只隐约记得这地名是沈妙舟曾向他提到过的。但,大多与之有关的印象,也仅仅是止步于旁人的一次无意提及。
一时正回忆得入神,倒是身旁的云遮欢忽然打破沉默,饶有兴味地凑上去问道:“你说的那位晏姓魔头,可是晏欺?”
第22章徒弟,中圈套
那伙计挤眉弄眼,很是神秘道:“可不是嘛?除了他,还有谁能把聆台一剑派给搅得翻天覆地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