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送死吗?那个女人修为比你高多了!”沙门疾声制止。
“可是……那你说怎么办?”寒净急得团团转,紧紧抓着乾坤袋不知所措地看着女人为了保护怀里的孩子,生生把后背送到刀下。
“出门前给你的传送符呢?”
寒净掏出乾坤袋,拿出传送符,想着玉成真人的破茅草屋,一鼓作气,周身荡开重重水波,冲进战场。打斗正酣的双方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旁观,追杀女人和孩子的一伙人反应迅速,立时有人甩出一道烈火诀,猛火与水浪相遇,瞬间蒸开冲天的雾气,寒净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咬破了符篆。
三个人狠狠摔在地上,本就重伤的女子全身已被鲜血浸染,抱着孩子的手也无力地松开了些许。孩子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身形一稳便立刻爬到女子身边,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岁的孩童,郑重的跪在女子身边,眼中含泪,却不肯落下。
寒净连忙掏了掏乾坤袋,掏出一颗药丸来,往女子嘴边送去。
女子一手虚虚握着男孩的手,一手推开寒净送来的药,张开嘴还未说话,一丝红艳的血色便先染红了唇角,她声音虽虚弱却依然有股死亡也无法撼动的端庄淡然:“道友,我不行了,别浪费了你的回转丸。”
寒净认真道:“并不到放弃的时候,你吃了它,也是它的价值。”
女子咳出一口血来:“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元婴已碎,全靠这最后一口真气吊着,就是放不下我的孩儿。敢问道友师承何门?”
寒净一手举着丹药,单手行了一礼:“在下霞蔚宗玉成真人座下弟子,寒净。”
“久闻玉成真人大名,小女子乃是西洲魏家魏无逸的夫人,这是我儿子,魏子诚。”女子秀美容颜虽大半附上了血污,说一句话便要吐出一口血来,却在男孩搀扶下跪得笔直,跪,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姿态,和坐立卧区别并不大,跪是敬,不是屈服,更不是讨好,“小女子死前,恳请道友照顾我儿至他成年,小女子愿奉上魏家绝学。”
寒净长这么大都是他跪师父师伯,什么时候有人跪过他,顿时手足无措,要扶女子起来:“道友,我答应你,你先起来,起来。”
女子笑了笑,更显几分端庄,缓缓回头,对跪在身边的男童道:“诚儿,你记着,灭我魏家者,乃是北方雪原林家,仇可不报,但不可忘。”
魏子诚用力点了点头。
女子温柔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将腰间乾坤袋解开绑定,放在寒净脚边,双手按地,拜了下去。
寒净吓了一跳,闪开来扶,发现人已是死了。元婴破碎,最后一口真气逸散,魂飞魄散,再难回转了。
男孩愣愣地看着母亲的尸体,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落了下来。他跪在母亲身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又转了半圈,对着寒净同样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睁着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看着寒净,像是一只等待被人抛弃的小狗。
寒净叹了口气,把女子的乾坤袋系在男孩腰间,抱起不停无声哭泣的男孩,一脸心疼,半脸茫然。男孩趴在他怀里,并不挣扎。
寒净埋葬了魏夫人,看着小坟包一脸惆怅,对男孩道:“说来惭愧,我对识路认地不是很有天分,今天用身临珠记住你母亲的埋骨之地,他日你长大成人,当找回此地,时时祭奠,不忘你母亲以命相护之恩。”
男孩对着母亲的无名荒冢拜了拜,站起身,看着母亲的坟头,红着眼睛,轻轻牵住了寒净的衣角。
寒净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叹了口气,这次是为另一件事发愁:“师兄,这是哪啊?怎么回家啊?”
沙门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传送地点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寒净茫然的看着四周光秃秃的山石,很没有底气的小声道:“我想的是师尊的茅草屋啊。”
沙门:“……呵呵。站着别动,我去接你。”
光球缓缓落下,变回一颗白色珠子,寒净把珠子塞回乾坤袋,对眼睛通红的寒靳道:“你母亲说你魏家被灭族,可为师当年却听说西洲魏家十分繁盛,因此去魏家一探究竟。”
寒靳紧紧攥着从小带到大的乾坤袋,声音沙哑:“师尊去了魏家?”
寒净抬头看天,一脸深沉:“本来是这样计划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为师好像去的是南麓森林,妖兽难缠,为师不敌,回来的路上妖毒入体,只能匆匆寻了个山洞就地闭关。”
即使脑残粉如寒靳,也一时接不上这个尴尬的套路,连眼泪和满腔的仇恨都给噎回去了,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找回一点思路,但还是找不回正确的表情:“师尊说妖毒入体,如今妖毒可解?”
“雷劫之下,肉身重塑,已经无碍。”寒净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站在四面透风的卧室,觉得自己在徒弟心里的形象可能有点蒙尘了。
微微有些惆怅,不开心。
不开心的寒净准备盖房子,但是房子不是一天盖成的,饭还是可以先吃一吃的,寒净洗好手坐在露天的饭桌边等待开饭,寒靳端上四个菜一个汤。
“雷火灵根就是好啊,火候很到位。”寒净不吝夸奖。
寒靳:“……师尊说的都是对的。”虽然雷火双灵根跟火候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有!
过了三百年心惊胆战、痛苦绝望的生活,寒靳突然发现自己有点不适应这样的师尊了。二十三岁之前,师尊是最好的师尊最完美的导师,二十三岁之后,师尊成了罪恶的根源绝望的出处,现在,师尊就是个槽点满满的未成年,和记忆中一样单纯善良,却又不像记忆中那样成熟稳重。也许是长久的思念强化了他少有的成熟稳重,而□□裸的现实却揭示了一个真实的修炼天才生活废。他好像和记忆中一样,但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肩膀似乎没有那么宽广,头脑似乎没有那么灵活,和寒靳比起来,寒净反而更像一个孩子,角色似乎已经完全颠倒过来。寒靳怀念的,是他的温柔和强大,可这个人,不仅仅只有温柔和强大。
饭吃到一半,有人拜访。
寒净对来人招了招手:“徐缓,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