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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之衍再次醒来时,身体靠着石壁,齐腰以下浸泡在冷水之中。
昏暗的房间充斥着压抑的感觉,他尝试着动了几下,浑身都是麻木无感的,浑身上下没有被束缚,四肢却僵硬地不像是自己的。
水牢吗。他看着悬在横梁上的巨大绳索,并不太理解自己此刻为何是自由之身,阴冷的牢房之内寒气刺骨,但对他来说,却比暴晒在烈日之下好上了许多。
缚灵锁也除掉了,他可以试着调养一下内力。
池水不深,可若坐下,水位便及胸口位置,时有窒息的感觉。云之衍顾不得那么多,浸在水里运转了几周经脉,果然有些滞涩了。
他的身体状况确实很差,就算不将他束缚,他也未必有逃出去的能力。云之衍从池水中爬起来,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这里确实太冷了一些,如果是从前他完全扛得住,只是依他现在的状态,未必是福非祸。
“咔哒”一声,门开了,云之衍警觉地看过去,见到顾昔明显地愣了一下。
“醒了?”顾昔的脸上露出点令人捉摸不透的惬意,他转头向后边的两个人吩咐道,“你们出去吧。”
“这……城主……”那两个人明显地不愿走开,像是有些忌惮与猜疑。
“出去。”顾昔的脸沉下来,只重复了一遍,冷冰冰的语气颇有些震慑的意味。
那两人小心翼翼地对视一眼,虽有犹豫,脚下还是退开了,顾昔重重地合上铁门,迈进水池之中,刺骨的冰冷从脚底攀爬上来,这就是师尊承受着的苦寒。
云之衍不知是冷的,还是再见顾昔生出了几分慌乱,身体紧靠在尽头的石壁上,微微颤抖不止。顾昔淌着池水踱过去,浓密的长睫掩实了眼底的局促,他走到云之衍跟前,抬起手来,想要碰一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淡金色的灵流一闪而过,顾昔震惊得张大双眼,有一瞬间屏住了呼吸,他的手掌没有碰到云之衍的脸,而是握住了一把寒光冷刃。
剑芒仅距胸口半寸,他的手掌紧紧攥住灵剑。有鹤鸣声凄清悲凉,正宛如这柄利剑,顾昔此时方才顿悟,师尊此剑为何取名鹤啸。
并非山空鹤影孤,仙客纵剑欲意凌云,而是剑锋所及哀冷凄长,萧萧剑鸣悲彻不绝。
鲜血沿着指缝滴进池子里,滚烫的血和冰冷的剑对峙僵持,顾昔脸色惨白,唇动了动:“师尊,你听我说……”
“……唔!”
灵剑毅然跨越那半寸雷池,更尖锐的杀意抵入他的胸膛,胸口有血漫出来,顾昔的眉眼之间流露痛楚,另一只手连忙也握住剑锋,近乎哀切地低声乞求着:“师尊……我知错了,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谁是你师尊。”云之衍语气冰冷,握剑的手却在颤抖,未愈之躯调集这么猛烈的灵力实属不堪重负,他要鱼死网破,本就不是在开玩笑的。
刺进胸口的剑被双手卡住,十指连心,顾昔的双手血渍斑驳,却远不及一句“谁是你师尊”的杀伤力更大。
胸前湿透了,他喘着粗气,十指握的更紧,没有动用一分内力,硬生生地将灵剑的尖端从胸口拔出。
……好疼。
顾昔垂着眼睛,睫毛都在颤抖,强行撑起一个淡淡的微笑:“师尊……就是师尊呀。”
有些无赖,有些依恋,凄凉的笑容看得云之衍心头一紧,竟然生出莫名其妙的同情,原来他之恶端亦已深入骨髓,竟会对着这样一个恶徒心慈手软。
怪他分心,剑上灵力都敛去许多锋芒,云之衍回神之时,身上被披落了一件黑袍,顾昔的手在自己的中衣上擦了又擦,才去替他拢好那件外袍。
“对不起,有点脏,我本来不想…对不起……”
他道着不知所云的歉,掌中剑伤交错纵横,很快又流出血来。雪白的中衣血污斑驳,他垂下手掌退开一些,像是怕自己会碰脏了云之衍。
“……”云之衍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他被愚弄了太多次,根本不敢再轻信眼前的人,可他的剑又像是花架子,徒有逼人攻势,无有内力抗衡。
但凡顾昔此刻想反击,他都根本不是对手,可顾昔偏偏就这样一动不动,任凭灵剑割伤,他这副样子,究竟还想从自己这里骗取什么!
云之衍冷冰冰地审视着,想要从顾昔逼真的神情之中看出一点端倪。
“师尊…这里很冷,你忍耐一下,我会再来看你的。”
他不知是在叫谁忍耐,明明他自己看上去才更加狼狈,池水变得浑浊,顾昔惟妙惟肖的讨好令他心烦意乱,云之衍厌恶地闭上了眼。
顾昔从水牢中走出来,先前被喝令退出去的两人正候在外边,看到他一身血迹斑斑的样子,顿时担忧水牢中的那人生死未卜。
他们久闻这位新城主暴戾恣睢,性情难以捉摸,只知师徒二人貌合神离,苦大仇深,如今只是见上一面,看样子城主就已经令云之衍吃足了苦头。
现在天下皆知云之衍在不动城的手里,不动城要杀,也要名正言顺地杀,先向天下昭告云之衍的罪状,
', ' ')('再替天下人除此恶毒祸患,敬告苍生,功成名就,凭借此举重回江湖之巅。
不能让云之衍不明不白地死了,一人踟蹰开口:“城主……要不属下去替他上点伤药?”
顾昔的嗓子有些哑,冷厉地呵到:“让他挨着!”
众人皆以为触了怒头,如是噤声。
“谁也不准进去。”顾昔说。
然而无人知晓,他捏紧的手掌里是钻心刺痛,是如今再也没有人替他包扎的伤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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