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里是网络世界，”我说出了第一句话，然后整个故事立刻在我的脑海里成型。我一句接一句地往下说：“人类进入那里之后，身体会改变的，因为里面只有数据，任何东西都可以恢复。”
……那时候我不怎么上网，也不太清楚穿越的含义。所以我是这么想的。
我指着路边的红绿灯，“就像那个东西，只要点一点删除，就会整个消失不见。”
你听着，只提出了一个疑问：“网络世界？”
“游戏里的世界，”我越说越兴奋：“人类去了那里，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游戏账号。游戏账号和主人是一体的，永远不会分离。”
永远不会分离。
永远不要分离。
当时我最介意的一件事是，我们不同班。我从来没见过你上课的模样，不可能进入你班里的那个圈子，进了学校以后就会分道扬镳，你的所有朋友中，只有我从来不曾和你同过班。
还有别的人，但我不一样。我的朋友只有你。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坐在你旁边，一盒笔芯掉到地上，我捡起来还给你。从来不曾在梦里听见过声音，只看得到色彩的我，在那个梦里，听到了老师讲课的声音。那是我一生中最真实也最美好的幻想。
我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升高中的那场考试里，但欲望就是欲望，是无法因为这样单薄的期许而感到满足的。
——仔细想想，我一直在把自己的事情强加到你身上。我却一直没有意识到，那是很自我而任性的行为。给你取名浮笙，也只是为了提醒我自己，不要再像抓住浮木一样，紧紧抓住你。
你笑了笑，“好啊。”
我一瞬间分辨不清，那是虚假还是真实。我点点头，“我叫瞳，你是凌优。”优秀的优——这就是，我眼中的你。而我为什么叫瞳，是因为你的眼睛，落满了璀璨的光芒。如果能当你的眼睛就好了，那样就可以每天和你在一起了。
见过全世界最美的眼睛，我怎么可能写得不好。我暗地里决定，如果你不想战斗，那就由我来；如果你不想看到血，那我就改写整个世界的设定；如果你觉得不舒服，那我就努力加入虚构的成分，让你不会联想到现实；
你只要看着，我创造出来的世界就好。因为我喜欢你。你是我唯一的读者，我是你唯一的作者。我喜欢这样。这是我心里的既定模式，即使我从来没说出来过。
……但我却犯下了最严重的错误。
我很抱歉。很抱歉。我知道这时候你一定回想起来了，我很抱歉。那时候没有说出口的道歉，现在我终于写出来了。我的文笔不好，但那是因为我总试图逃避现实。逃避是不对的，而我却只会逃。
“你知道她哭了多久吗？”
“我……”
“以后别再这样了！”
你的哥哥，那个讨厌的家伙这么在电话里说。细节我记不清了，但大约就是如此。那是一次约会，考完试去逛街，和你的那些朋友一起。我不喜欢逛街，如果是按照你们的方式来逛的话。
这么说吧，在《学霸养成指南》里的那台，全废联盟发明出来的机器，才是我眼里正确的逛街方式。原因不多叙述了，那只是我在找借口而已。我不想再为自己找犯错的借口了。
然后，我逃跑了。
就像可离一样，趁着你们认真逛街的时候，我撇下了你们，然后直接逃回家。算了，为自己辩解是没有意义的，我只是嫌那里需要分析的数据太多而且气闷得头痛而已。——对，其实大部分你觉得我没听的时候，是因为我头痛得顾不上现实了。
很荒谬的理由，但那就是真相。
最重要的是嫉妒，我的情绪太极端，而任性只是最后表现出来的结果。呆在一群朝夕与你相处的人里，我嫉妒得快要疯了——看，我果然是女配，即使已经被神剔除了身份，我还是忍不住要觉得，自己就是让女主角不好过的女配。
旁人听见估计会嘲笑我吧，因为我居然能用身份来为自己开脱。但不是的，任性就是任性。
而且，那不是第一次了。
——如果有了第一次，一定还会有第二、第三、第四次。
我会吗？
……我不知道。
我很抱歉，但说是没有用的。我只是个变态，擅长为自己开脱，只懂得沉浸在幻想之中的，奇怪的女孩子。那天你在商场里找了我很久，直到最后淋了雨，打电话让哥哥来接你回家。
我说过让你不要离开我，但最先不遵守约定的人是我自己。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那样，直到最后才知道，那是因为我根本不是正常人。其实我可以将整件事情做得好看一点的，比如和你说要先回家就好了、说我不想来就好了、说我想单独和你出去就好了——
为什么我总是说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
但我一个都没有选。我选择了最糟糕的方案。但在当时看来，这是最容易的。我很抱歉。很抱歉。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如果我早一点知道就好了。如果我早点知道自己是AS，如果我早点明白你只是将我当成普通朋友，早点明白夏季不牵着我的手是因为皮肤粘在一起很热，早点明白只要说出来而不是撒谎就什么事都没有的话……
但是没有如果了。
我越想象你在商场里找我的身影，我就越觉得后悔。我的想象力和感受力，是折磨而不是礼物，一直都是这样，它甚至没有为我带来过半点好处。绝望彻底压垮了我，现在看来当然只是小事，可是我记得很清楚很清楚，当时我的感觉，就是那样的。我想忘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