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舜钦见宋衍穿着昨日那身竹青色的衣裳,心下冷笑一声,故作关切道:“宋师兄昨夜睡得可好啊?”
宋衍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匆匆下楼了。
怕不是今早才从哪个温柔乡回来的吧?裴舜钦鄙夷想着,身后的门吱呀一声,乔景走了出来。
裴舜钦挡在门口,乔景一拍他肩膀,疑惑问道:“你不是去要热水了么?”
裴舜钦想着为自己平反,一把将乔景拉到栏杆边,将宋衍指给她看,“你看,他昨天穿得就是这身衣服,我绝对没看错。”
裴舜钦如此坚定,乔景不禁也有了几分动摇。她迟疑道:“但是宋师兄实在不像是会寻花问柳的人。”
“去那儿的人会把寻花问柳四个字写在脸上吗?”裴舜钦没好气地反问。
乔景犹记着昨夜他进熙春楼时那行云流水般的熟稔举止,她凉凉道:“我看你脸上就写的挺明显。”
“你!”裴舜钦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得外强中干地撂狠话,“行,口说无凭,我不怪你不信。不过你等着,我迟早要掀开宋衍那厮的真面目!”
“那小弟就恭候咯。”乔景不留情面地揶揄,懒得再搭理裴舜钦。
吃过早饭,一行四人先回书院交差,再向同学分发用具,等一趟全部折腾下来,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昨夜没睡好,又爬了几个时辰的山,裴舜钦和乔景疲累不堪,回到寝舍时皆是一脸倦色。
裴舜钦摊在床上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待要小憩一会儿,又总听得断断续续的叮咚乐声,搅得他每回刚有了点睡意就被吵醒。
“谁在这时候弹琴啊!”他不满地拿枕头捂住耳朵抱怨。
乔景本已睡得迷迷糊糊,这下被他这声嚷吵得心头一跳,一下也睡不着了。她侧耳细听,分辨出一曲《蕉窗夜雨》,便说:“是显卿。”
啊,是了。
裴舜钦想起前几天辛九山说过他有一擅长琴乐的好友即将游历至此,他要特意将他请上山来给学生们指点一二。
不过他此时的注意力却全放在了‘显卿’二字身上。
显卿是韩缙的字,乔景显然是和他关系很好,才会这么亲密的称呼他。
裴舜钦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便阴阳怪气道:“怎么从来只见你喊我大名,没见你叫我则安的?”
乔景不妨裴舜钦将话忽然拐到了这儿。
她自然知道裴舜钦的表字是则安,不过她觉得她做不到以喊韩缙显卿的心态去喊裴舜钦。
她对韩缙是明月青山两两相照的友情,对裴舜钦总是含了分难以言说的亲密,做不到那般坦荡。
能互相以小字相称的关系,除开好友,便是夫妻,因着两人间暧昧的关系和裴舜钦对她的抵触,她便一向是生硬地唤他全名了。
乔景沉默着不说话,抬手轻轻贴上了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
裴舜钦饶有兴味翻身望向屏风,问道:“你的字是什么?”
“我没有。”齐朝女子向来不取小字,乔景眼神一黯,如实回答。
裴舜钦问完才想到这一茬,他有点懊恼,便说:“没有就没有,横竖不过就是一个称呼。”
裴舜钦向来逮着机会就嘲笑人,今日他这般善解人意,乔景倒觉得奇怪了。
“你是又有什么事儿要求我吗?”她狐疑地问。
裴舜钦反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不过说起有事相求,他倒真的想起了件已经被他忘到了脑后的事情。
“你琴论写好了吗?”他态度颇好地问乔景。
果然!乔景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琴论明天就要交,你不会一个字都没写吧?!”
“这不是最近忙嘛……”裴舜钦心虚地给自己找补。
辛九山治学严谨,向来是写不出百字的文章,那便抄千字的书。乔景想着每回裴舜钦被罚,自己就得跟着点灯熬油,便强打精神,将裴舜钦从床上拖起来摁到了桌边。
“写!”
她不容商量地将一管笔塞到了裴舜钦手里。
裴舜钦要是能写还会捱到这个时候?他为难看一眼乔景,挣扎道:“我实在是于乐理一道一窍不通,不如我们现在就商量商量等明天要抄的书罚下来了,你能帮我抄多少。”
哪有这样不战即逃的?
乔景恼火催促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快写!”
“我写不出来!”裴舜钦破罐破摔地将笔往桌上一摔,“昨晚好歹是我把你扛回了客栈,你不要谢谢我么?”
乔景轻嗤一声,甚是鄙夷,“用捉刀来谢你?你也好意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