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按了按太阳穴,挤掉自己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抬起头重新打量公告栏。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把排名用毛笔写到了红纸上,字写得不错,瘦金体,很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
当然,也可能是溢泄到空气中的墨味。
他百无聊赖地顺着排名长廊踱步,成百的名姓如游云,在他眼前一掠而过,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这里的公告栏大约都是用来表彰成绩的,初高中前一百名的红榜之后,又重点附上了各年级的前十名。好学生们人手一张学校统一拍摄的证件照,蓝白校服衬在红底之上,一个笑得比一个傻憨。
图像比汉字给人的视觉冲击感更深些,沈放走得慢了一点,心不在焉地打量这些前十名的长相。
公告栏里的男孩女孩们,一水的清秀活泼,偶有两三个笑得僵硬的,也在摄影与后期的妙手回春下变成了少年人特有的羞赧。
哪怕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照片被精修过,也阻止不了过路人一眼便对其心生好感。
试想一下,在这样一个荷尔蒙旺盛到油光与青春痘满面但又偏偏最爱虚荣的年纪,如果可以拥有一张全校展出的精修艺术证件照,这对有能力冲击前十名的学生会是多么大的一个诱惑。
好鸡贼的激励手段。
路边的长杆上挂着扩音器,这会儿突然窸窸窣窣起来,似是在调试设备。
沈放漫不经心地偏过头,目光稍微飘远了些。
但很快的,那束无定的目光便又收了回来。
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在半个月内萍水相逢三次的概率有多大?
这座城市有将近一千万人,十几岁的孩子有一百多万,就算是把范围缩小到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一个区,也有四千多个穿着校服爱笑爱闹的高中男生。
但此刻,公告栏里这个对着自己眼睛弯弯如皎月的男孩子却好像在一脸狡黠地告诉他,无需六度分割理论,你看见我的概率已经超过80%。
远处的主席台上,手握话筒的教导主任终于结束了自己长达十分钟的漫长发言。
有意无意的,扩音器刚刚好完成调试,在空荡的校园里,对着风与树木广播出了会议的下一项内容。
“感谢彭主任为我们提出的几点希望与要求,希望大家在接下来的一学年里能笃守校规,自信自强。下面有请优秀学生代表季玩暄同学发表演讲,大家掌声欢迎。”
有点拗口的名字,但念出来后就很难再忘掉。
接过话筒的男孩子清了清嗓子,几乎无需开口,旁人便已能想象到他颊上深深的笑涡。
像是盛足了今年最后的夏日。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在此,我仅代表高年级全体同学,先向各位新入校的师弟师妹们说一声:
“嘿,欢迎你们。”
第7章一只猫的约定(下)
单论占地面积来说,信雅是本市最大的一所中学。不同于附中还分出本部和两所分部,信中只有一处校址,历任校长也从未想过扩建,每年招收的人数不过几百尔尔。
在这样一个只能内部扩建的环境下,学校东边的旧校址拆了又建,增增减减,民国的风韵最后只剩下了一方荷塘与周围的几座建筑小品。
原来的校舍倒是也保留了一处,本来只用来放杂物,后来也改成了一处小小的图书馆,只是从来都鲜少有人问津。
原因倒也不是这里太过偏僻,只是和每一所学校的校园怪谈一样,传说这里死过人。
有的说是上世纪郁郁不得志的书生投了湖,也有人说是十几年前太过漂亮惨遭排挤自缢的女生,死法也林林总总不一而同。
总之,一传十十传百,传得风雅旧园变成了阴森鬼塘,除了早恋情侣和胆大包天的少年,无人敢靠近一步。
放学后,季玩暄单肩挎着装满新书的书包,站在莲塘边的亭子里,捏着嗓子,诚意十足地“喵”了两声。
宁则阳去帮他问了,保安大叔说自上学期放假他就再没见过楼主,但上周巡查路过旧校舍的时候好像听见过微弱的喵声。只是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只能留下些楼主最爱的猫食。
昨天去看时倒是已经吃完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进了楼主的肚子。
季玩暄宁信其有,和隔壁班留下来打扫卫生的顾晨星说了一声就跑到了学校最东边找猫。
但偌大一个莲塘,他连猫叫都没听到,实在不知从何找起。
“喵,喵?秒,妙。”
新高二年级的常年榜首,优秀学长代表季玩暄同学,蹲在花坛边上的各个角落里,阴阳怪气换了几十种猫叫,战况惨烈,未能获得一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