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是周末。
昨夜一场雨,使闷燥的天气变得清润了些,太阳照在梧桐树叶儿上,泛着绿油油的光亮。布谷鸟洪亮的叫声从中河那里传来,燕子、麻巧儿则在檐间、树上叽喳。
阿明想定小露最后那句话是气话,盼望着天快黑下来——能与心上的香囡囡共眠一室,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激动人心呢?
月亮恬美地爬上了树梢头,星星一颗一颗缀在叶子的空隙间,马路上的嘈杂声渐渐消静了下去。阿明骑在街头,心情着实舒畅。他想象睡在小露房间里的情景,血液便急速流淌起来,一颗心儿按捺不住飞出了胸膛,飞向了小露的身旁。
厂子门儿哗啦啦开了,阿明站在老位置伸着脖子瞪着眼儿等他的小情人。
小露推着车儿出来了,和小姐妹打过招呼后,朝阿明站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跨上车儿就走了。
阿明知道她在耍小孩子脾气,便也跨上车追了上去。
“小露!小露!”他一边追,一边喊。
小露假装没听见似的,顾自朝前踏。
都说男孩子追女伢儿很累,以往的女人,除出对杨梅有点追的味道外,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这一次,他想着半夜三更这般地骑着车儿,还真是在追了。不过,他并不觉得累,却感到自家是只蜜蜂,在不自禁地追逐着花香。
“叫你不要来接,你还要来接!”
小露停下车儿,噘着嘴儿说。她的脸儿就像桃花般红,眼儿就像星星般亮,而口吻却如同冰雪般冷。
“真的不要我来接?那我走了。”
阿明这人喜欢别人揉他顺毛的,听不得冷话、坏话,不过,他晓得小露是假痴假憨的假话,也将她一军。
“你走!不想看到你!”
阿明没想到小露掼出格句话来,这下只能挠挠头皮不敢再说了,像跟屁虫儿似的跟在她后头走。
“你走呀!为啥还不走?”小露转过脸来,朝阿明看着道。
“呵呵。小露,你表生气了,你是花香我是蜂,不走了,不走了。”阿明弄她不过,只能跌倒。
“嗡嗡叫的蜜蜂,讨厌!”
“讨厌!是讨厌!”
“阿明,我明、后天补休,上次耍子儿说好我们租条自划船儿去荡西湖,我不想叫阿姐一起去了。”
“为啥?”
“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三个人一起耍子儿不是蛮开心的?”
“你开心,我们不开心!”
“这到底因为啥个原因?”
他俩在余杭塘河边儿的柳树下站了下来。这时的月亮暂时被云彩遮住了,但好多星星还是在闪耀着,风儿带着到莫干山路断了头的河里的污水的气子吹进鼻头孔儿来。或许周末生意好些吧,不远处的电线杆下站着几个搔首弄姿的鸡婆,也有不三不四的男人走来踏去的。
这是个易生邪念之地,但除出河里头不太浓的臭气子,景色还是不错的。尤其是那杨柳条儿,微微而又柔柔地摆动着,好像美女扭动着纤纤的腰肢儿,在同倒映在河里的云彩比俏丽似的,又仿佛是在向星星,间或向月亮讨欢喜似的。
“阿明,我姆妈为啥要你来接我?”
“这个。。。。。。我哪里晓得?”
“实话同你说了吧。劳动节的那天,我们全家去阿姐的家吃饭,说起了你。”
“说起我作啥?”
“她大人的意思是叫阿姐同你好。那个时光你在中心店时,阿姐到过你这里后,觉得你人还不错,就有想法了。只是。。。。。。”
“只是我没反应?”
“这也是个原因。还有、还有。。。。。。”
“还有啥西?”
“这种事体不是一个人好说了算的。想想也对的,阿姐年龄不小了,大人急了,她自家肯定也急了。”
“怪不得小洁。。。。。。”
“怪不得啥西?”
“没啥西,没啥西。”
“阿明,你是不是有事体瞒着我?”
“没事体瞒着你呀!”
这时候阿明恨不得打自己嘴巴了。小洁关照过他,上他家的事儿不要和小露说起,这下冲口而出,后悔都来不及了。
此时,小露脸孔肃肃起,顾自推着车儿往前走了。尽管他追上去堆着笑脸死乞白赖地解释,小露一句话都不发,还用眼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脸色是木佬佬地难看。
阿明有点慌张起来了,想想同小露的好事儿还没开始就要糟完了,不由得鼻高头冒出黄豆儿来。他用袖子一揩,看见小露跨上自行车要骑走了,这下心里头更是慌张,跌死绊倒紧追几步,拉住她的车架儿。
“你拉住我车子作啥?你回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小露,你听我说!听我说!”
“你有屁快放!我要困搞去了!”
“小露,什个套的。大概有一个月吧,那一天白天里,小洁到我家来过了。”
“哦?阿姐到你家来过?她来作啥?”
“她拿了些衣架儿上用的木夹子来,把我衣架儿吊了吊好,还帮我补了补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