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点事儿?”
“就这点事儿。”
“你们难道都是哑巴子,不说话?”
“话是说的,随便聊了些。”
“随便聊了些?说给谁相信?”
“是随便聊了些。她说了些与安德胜的事儿,坐了没多少时间就走了,说是路过我家顺便来转转的。”
“哼!路过?”
“小露,你表想得太多,我和她没事儿的,连手指头都没傍一傍,向***保证!”
小露的脸孔这才变得有点好看起来,只是眼睛还是有些郁郁的。月亮已移出了云儿,照在她的脸面上,这样的冷艳的模样,看得阿明卜卜地心动。
到了她家新村的小铁栅门儿不远,小露停下脚步,这时快两点半了。她低着个头儿,有时抬起来,疑佬佬1地看阿明一眼,然后又低下去,两只手儿不停地搓摸着车把儿,欲要将那辆大雁牌自行车的把手上的黑色的橡胶小凸齿磨平似的。
阿明的心里头仿佛有把火儿在燃烧,熊熊的火光照亮了荒芜的沙丘,温暖了四周寥落的旷野——他就等着小露那句话了。
昨夜里没思想准备,落荒而逃,今日里已有准备,而且还渴望。小露那迟迟疑疑不说话儿,他怕她变卦,便焦灼起来。
明天休息,护花的好事儿也做光了,再叫他上去睡岂不多此一举?阿明真当有点后悔了,两只眼儿不时地盯着小露,但脸儿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蛙声从杨家门小学內的池塘里传出来,抑扬顿挫的。如果在平常无心无事的夏日,静静安安地听着呱呱声,想象那蛙儿趴着脚儿,鼓着眼儿,昂着头儿,向着眨眼的星儿微笑的月儿诉情,倒是有些意境,而这时阿明听着,甚是叫他心烦。
“阿明,你、你上——上不上去?”小露伶牙俐齿,这会儿却有点儿吞吞吐吐,喉咙里像塞着颗核桃似的。
阿明仿佛听到了从深邃的苍穹里传来了福音,心跳顿时加速。他已经耗候得不能再耗候了,就像饿了的小狗儿闻到肉骨头的香气那副迫不及待瞪着乌珠儿想吃的样子。
机不可失,他挺了挺胸膛:“去就去,你还以为我真不敢吗?”
小露迟疑了一下,也不言语,随后推着车儿进了小门儿,在自家单元下的走廊里停好车儿。阿明也停好了,跟在她屁股后头往上走。
小露较交交打开门儿,引阿明进了她的房间。她拉亮台灯,然后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儿来给阿明,自家先去厕所间汏了。一些时间,她推开门儿进来叫阿明去汏。阿明来之前就汏清爽了,只是揩了把脸儿,然后像老鼠似的轻手轻脚钻进了房里头。
小露跪在地板上屁股翘得老老高地铺垫被,又从柜里拿了枕头、毛毯出来,叫阿明睡。
阿明躺下后,小露拉灭了台灯,宽衣解带,将花衬衫换上一件薄溜溜的丝绸吊带红睡衣,也上了床去。
这房间狭小,地上一摊垫被,就没啥个空间了,小露叫他眼睛闭上,转过脸去,几乎是在他头顶上脱的。月光照进窗户来,柔柔地洒在房间里。贼伯伯阿明侧着脸儿,假闭着眼儿,还是偷偷摸摸地眇见了些她凹进凸出的身影儿,心里头像有面小鼓儿似的敲打了起来,卜突卜突的。
有时月牙儿朦朦胧胧的比皎亮亮的圆月更有诗意,更是美妙,阿明就是喜欢看这样的月色。
这一刹那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油然而生,魂灵儿仿佛飞出了窍门去,粘附在了世上万物都比不上小露那好看的人体上。
不仅仅如此,有种幽兰之香如游丝一般,在月色里、在房间里飘漾着,这又比花儿的香气更令他醉身醉心。
她的头在上面,他的头在下面,翻来翻去翻到后头都翻到一个方向来了,之后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只相距一尺半的距离。
她的乌黑的秀发散落下来,有几根拂在了阿明脸儿上,痒痒的舒服。
也许都做筋骨之故,谁也不先说话,但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阿明很喜欢听邓丽君《夜来香》这首歌的,这时这首歌儿在他耳际反反复复地回荡着,那么地情深,那么地热烈。他醉在她吐露出的幽幽的芬芳里,好几次抑不住要拗起头来,去吻她的脸儿,但又不敢。
尽管夜色茫茫,借着月光还是能看清梦寐以求的她那鲜润的红唇,两只明亮的眸子闪烁着令阿明心旌晃动的情波。
阿明的枕头和被单很少洗汏晒太阳,虽然他闻不出自家枕呀被上的老腻头气子2,但汗酸臭积久了肯定有——小洁那次来他家就说起过。他躺在这夜香中,仿佛自己成了神话小说里的小仙童,在玉阁香楼里神游,美滋滋的无法入睡。
“阿明,你困搞怎么介会动的?”小露双手枕着脸儿在床沿边,舌透香氲。
“困不熟。”阿明痴痴地仰望着她。
“想法多多,是吗?”
“当然。”
“想谁?”
“想你。”
“不想阿姐?”
“不想。”
“真的?”
“不骗你。”
“那晩你对我说过欢喜的话,你会赖掉吗?”
“不会。”
“那么,礼拜天我们去划船儿,就叫阿姐一起去。不过。。。。。。”
“不过啥西?”
“不过、不过你要对我做出亲热的样子来,叫阿姐做我们的电灯泡3。”
【注释】
1疑佬佬:杭州话,怀疑、不确定之意。
2老腻头气子:杭州话,物品肮脏积久了的臭气味。
3做电灯泡:夹在一对恋人中间做陪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