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儿杏眼微眯,往阴影里挪了下脚步。等前面的人走了,才缓步出来。
秋桑和半夏互相看了一眼,嗓子发紧,秋桑捏了捏手心,道:“太后娘娘,方才那说话的内侍是曹青曹首领。”
曹?
江晚儿唇角微翘,笑得凉薄:“跟曹波有关系?”
半夏看见她嘴角弯起的弧度,小肉手背到身后绞成一团——娘呀,太后笑得好瘆人。
秋桑似乎比她多了解了点江晚儿的秉性,还算淡定:“是他的干儿子。”
江晚儿哼了一声:“那位侍郎呢?”
俩人摇头,她们只在后宫伺候,哪会认识前朝的官员呐。
有这么一遭,江晚儿哪还有继续消食的心情,带着她们绕过一处花园返回了永慈宫。
半夏中途去请连戚回来。
命秋桑在门外看守,江晚儿小脸儿严肃地问:“你最近可是在查太妃寝宫的修缮情况?”
连戚纳闷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可是臣做的有哪里不妥?”
江晚儿暗搓搓地想,这人可会有紧张失态的时候?这么平淡,搞得她分享秘密的激动都没了。
揉了揉眉心,心累道:“现在不是妥不妥的问题,是咱们好像挡了别人的路……”
连戚听她说“咱们”的时候,指尖蜷缩,好看的手指动了动。
待明白事情的经过,眉眼敛得深沉:“是臣办事不利,那位侍郎应该说的是工部侍郎,这件事臣会注意的,太后娘娘无需担心。”
闻言,江晚儿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哦,那你自己小心些。”
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她好像都没什么地方能帮忙的,这个事实打击的得她有点儿沮丧。
连戚看她忽然像被人抽了生气,整个人蔫吧下来,回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半晌,他温声道:“太后娘娘,后宫的事情,臣比您熟悉的时间更长,如今,您只需要保护好自己便可,臣自己会小心的。”
并没有被安慰到!
其实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处境,那位侍郎说的也没错,她这个太后其实就是个纸糊的,真到了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只怕也是护不住这永慈宫里的人。
江晚儿姿势乖巧地坐在罗汉塌上,连戚退到正殿门口的时候回头望,那深沉昏暗的房间似乎是要将少女眼中的光亮一点点吞噬。
心口一阵酸麻。
江晚儿低着头,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失落。
蓦然,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内侍官袍的衣摆轻轻晃动:“太后娘娘,臣还要一直伴着您,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看见她漂亮灵动的杏眼里陡然绽放的光亮,连戚轻轻勾唇。
江晚儿仰头,看傻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连戚笑,浅淡的弧度却带着勾人的温雅,尤其是那双斜飞的精致眉眼,里面像是裹了饴糖,让人一眼望进去就想沉溺。
这也,太犯规了!
江晚儿伸手对着自己的脸扇风,不自在地把视线转到了别处。
她脸颊的绯红一直蔓延到了脖颈,看得连戚耳尖微红,忙敛下眼眸,却控制不住猜想,那晚,她是不是比此刻更加娇艳欲滴?
曲腿,连戚半跪在地上,换成他仰面看她,嗓音是不自知的诱哄:“太后娘娘要相信臣。”
江晚儿握着白玉瓷杯的手指收紧,轻轻点头。
连戚笑容更胜。
江晚儿晕眩:别这样,你要什么直接说!命都给你!
飘飘忽忽地踏进浴桶的时候,江晚儿还没从连戚那风华绝代的笑容里回神,一不小心没撑住,直接把自己滑进了水底。
江晚儿:美色杀我!
从前最怕雷雨天的江晚儿不知不觉地变了,现在竟会隐隐期待阴雨夜的到来。
可惜,天公不作美,太阳照得人眼都花了。
半夏偷偷问秋桑:“太后这两日是怎么了?怎么总盯着外面的太阳看?”
秋桑将擦洗干净的杯子归置好,屈指敲她:“多嘴多舌议论太后,当心被连掌事知道罚你月奉。”
俩大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圈,没看见连戚的身影,才对着秋桑吐了下舌头扮鬼脸:“那我就哄太后娘娘去!只要她不罚我,连掌事一定也不会罚我的。”
秋桑对着她小跑的背影失笑,不过却不能否认这个事实——连掌事从不会违逆太后娘娘。
因着对工部上了心,这几日早朝,江晚儿每次听到跟工部有关的事情都会支起耳朵听。
虽然有时候听得一知半解,但多少对工部也算是有了些了解。
但修缮用料什么的她完全不懂,大臣们在朝堂上也不会提及,江晚儿愁坏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现在人家要在这上面动手脚,她两眼一抹黑可怎么成?
宫里的藏书阁她不能进,去翰林院借,又怕会打草惊蛇。
江晚儿趴在书房一筹莫展的时候侧头看连戚,发现他并没有在练字,而是捧着一本书看的专注。
连戚看的太专心,江晚儿悄悄走近都没发现。